皇帝系玉帶的動作一頓, 蕭珩抬起眼眸,神情莫測地看著他, 「朕賞別人的時候,他們可沒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問題。」
段雲楓一時語塞,有些尷尬地別過頭。
倒是一旁的李進喜主動小聲解釋道:「此等賞賜, 陛下僅賞給過世子一人呢。」
段雲楓面上依舊繃著嘴角, 心道那對方裝公主騙人成親也就還只騙他一個人呢,他是不是還應該感恩戴德地叩謝皇帝隆恩啊?
賜完御衣,段雲楓頂著眾人艷羨的目光回到隊列, 尤其是他身側的劉峻, 那灼熱的視線幾乎要把他身上盯出個洞。
段雲楓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心想你們要是知道我都經歷了什麼,你們根本就笑不出來。
他頗為煩躁地避開那些視線,抬頭看向前方, 然後就對上了皇帝勉勵的目光,蕭珩微微抿了下唇角,好似在沖他笑。
段雲楓低下頭,心裡瞬間更加煩躁了。
真會裝。
他想。
……
目前長安缺的糧只能從晉州調,於是蕭珩將張志誠召來長安談了一次話。
在面見帝王的一瞬間,張志誠心中那叫一個驚濤駭浪、狂風呼嘯,各種猜測齊齊湧上腦海,一時間只覺得更加惶恐,怪不得先前公主總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原來對方就是皇帝啊……
他更加慶幸自己當時果斷地站對了隊。
蕭珩當場下令,晉升張志誠為晉州刺史,康成業為晉州司馬,令後者統領晉州兵馬拱衛晉州。
張志誠連連叩首謝恩,感激得無以復加,表示自己願為蕭珩肝腦塗地、效犬馬之勞,絕無二心。
回到晉州的第二日,他便派人走水路從晉州運了五十船糧食送往長安。
暫時解決完缺糧的問題,蕭珩又重新整肅了長安及其附近郡縣的布防。
長安所處的關中平原如同一個瓢形腹地,三面環山,有天然阻擋外敵的屏障,唯余兩處地勢平坦的入口,一是自山西平原而下的蒲津渡,目前山西由晉王段昱鎮守,自然不用擔心有人自蒲津渡入侵。
另一處入口則是自洛陽向西,經潼關而入。
穩定住長安及附近縣郡的局勢後,蕭珩立即派長安守將羅通領兵一萬駐守潼關,潼關乃天險,自古便是防禦關中的第一險隘,被人形容為「丈人視要處,窄狹容單車[1]」,守住潼關也相當於阻斷了李冀昌自洛陽突襲的可能性。
只是眼下,蕭珩有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
封賞過後,他又沒錢了,而這些派往關隘駐守的軍隊每日都會消耗巨額銀兩。
無論是百姓的稅收還是河東鹽地產生的利益都需要一定時間來運作,而此刻,他需要一筆巨款來填補國庫。
……
鳳翔,王府。
寧王蕭檀正在書房中作畫,他的房間裡養了好幾隻玄鳳鸚鵡,還有一隻白貓,他正畫著,忽然聽聞屋外傳來一陣鏗鏘的胄甲碰撞聲。
寧王有些詫異地擱下筆,便聽下人來報說是樞密使安有良與禁軍統領陳崇來了。
很快,安有良便在四五個小太監和一群官員的擁簇下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王府,而他身後跟著的是腰別唐刀、一身甲冑的陳崇,以及幾十名禁軍士兵。
自那日認安有良為義父後,陳崇便發掘了一條上升的捷徑,他市井出身,左右逢源慣了,倒是很能討安有良歡心,才到鳳翔沒幾日,就坐上了禁軍大統領的職位,威風凌凌的官袍往身上一穿,倒像極了衣冠人物,完全看不出來他曾經出身低賤。
看著這陣仗,寧王有些不安地攥緊了手,他下意識地恐懼安有良,下一刻,卻見那幾位官員忽然托出一件明黃色的龍袍,齊齊跪下高聲道:「國不可一日無主,請王爺早登大典,繼承正統!」
寧王一驚,被這突如其來的黃袍加身的戲碼搞蒙了,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你們說什麼胡話……我……皇、皇兄才是天子。」
一旁的安有良上前一步,站到寧王面前,抿著尖細的嗓音道:「陛下已龍馭殯天,王爺您如今是大燕唯一的皇室血脈了,還望王爺早日繼承大統,承應天命,以統社稷!」
寧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麼?皇兄他……怎麼會?誰說的?這是哪來的消息?」
安有良拿出一封詔書,「逆賊李冀昌已經在汴州稱帝了,陛下想來是凶多吉少……」
一想到李冀昌和段雲楓在洛陽爭得你死我活,他心中便分外舒暢,至於留在洛陽的嘉寧帝,一枚廢掉的棋子如果能被其他人清理掉,那可再好不過了。
言畢,不待寧王開口,安有良身側的陳崇手一揚,直接將黃袍披在了蕭檀身上。
「不……」 蕭檀如坐針氈地想將黃袍扯下來,卻被陳崇一把死死按住,對方自上而下的目光充滿了威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