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低估了聞端在謝桐心中的分量。
本以為聞端離京,正是與謝桐拉近關係的好時候,那人卻冷冷淡淡的,甚至比起幾個月前,還要顯得薄情。
簡如是如今明白了,並不是謝桐沒有話可以傾訴,而是他想傾訴的那個人,並不是自己。
聞端可以每隔一兩天便進宮,在御書房或其他地方足足待到夜深才回府,但其他人卻不行。
無論簡如是多麼不願意承認,但也不得不驚覺,謝桐與聞端的關係,正無可避免地親近起來。
就算旁人再怎麼如跳樑小丑般挑撥離間,這個事實也不會改變。
簡如是看著劉小公公輕手輕腳地進了御書房,想要把東西放回去,良久,才收回目光。
*
曲遷被人從刑部大牢帶出來的時候,以為處斬的時候到了。
青年抬臉看了看外面的陽光,連日的幽閉讓他的面色有些蒼白,唇也乾燥失血,卻依舊不掩眉眼的俊秀,腰身更是挺得筆直,如亭亭青竹般,令得獄卒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出了天牢,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曲遷忽然開了口,低聲問:
「大人,行刑之前,可否讓草民送一封家書?」
獄卒停下腳步,看了看他,疑惑道:「什麼行刑?你要寫家書,等見了聖上,再親口對聖上講吧,我可幫不了你。」
曲遷比他更加意外,一直平靜的神情終於有了波動:「……不是將我提去行刑?」
獄卒瞪了他一眼,說:「你小子命大著呢,聖上慈悲為懷,沒立即下旨把你處死,今日還要召見你。」
曲遷下意識問:「為何?」
獄卒卻懶得理會他了。
直到被帶到御書房門外,曲遷仍然不解其意。
在他看來,刺殺天子無疑是殺頭的重罪,謝桐又是究竟為了什麼,要留他到現在?
……是因為他先前說過的話麼?
在謝桐來獄中的那一日,曲遷曾對他道,願意提供假聖旨的線索,讓謝桐找出偽造聖旨的真兇,條件則是儘快著手解決西南的疫病。
曲遷雖然孤注一擲地說出了這番話,實際上心裡卻沒有報幾分希望。
一來,他先前壓根不知曲田縣的那則「聖旨」為假,既然都不知情,又如何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匆匆說出此話,不過是曲遷情急之下的託辭罷了。
二來,西南的疫病流傳甚廣,早已非一日兩日能根治,曲遷也不信僅憑自己的一人之力,就能令謝桐按他的要求,儘快解決疫病。
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平民罷了。曲遷心想。
那今日又是為什麼,謝桐想要見他呢?他對這位年輕的天子,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