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端如今雖已不是太傅,也仍是朕的老師。」
謝桐垂下眼眸,視線掠過曾經放置著太師椅的最前方,不緊不慢道:
「他坐過的位置,不是你們能肖想的。」
「再有人以捕風捉影的事在朕面前搬弄是非,朕定不會輕饒。」
眾臣沉默跪地,再不敢多言。
*
延寧城諸事安置妥當後,無守關任務的將領士兵們,便收整軍隊,班師回朝。
謝桐看似淡定非常,實則心中暗暗數著日子,在臘月二十七這一日下午,終於忍不住蹙眉,問羅太監道:「還有多久抵達京城?」
羅太監笑呵呵的:「聖上,今晨兵部來報,軍隊已離京不足兩百里,想來歲除當日,正好可進京回朝,屆時就能喜上加喜,普天同樂了。」
謝桐:「……」
「聖上,怎麼了?」羅太監見他神色有異,於是主動問:「有何不妥?是……宮中過年的布置,哪裡還需改進麼?」
謝桐搖搖頭,許久後,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還要三日才能到啊……」他斂起眉,似有幾分無可奈何:「那明日,朕應是見不到老師了。」
羅太監以為他思念心切,於是又安慰道:「聖上,這就剩幾天,很快就見到了。」
謝桐沒說話。
聞端曾許諾,臘月二十八,他的生辰這一日,也定能回來與謝桐一同度過,如今眼看著就要食言了。
謝桐垂眼盯著案上的一沓信紙——都是這兩月以來,與聞端互通的書信,頗有幾分煩惱地捏了捏眉心,嘆道:「罷了,好歹能回來過年。」
等到夜裡,謝桐躺在寢殿榻上,卻始終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睡。
折騰了一個時辰,依舊毫無困意,謝桐索性坐起來,瞥了眼殿內的滴漏。
……已經是丑時了。
聞端的生辰日,已經到了。
他下了榻,赤著腳踩上殿內的軟絨毯,推開窗,卻見外面月色蒙蒙,下起了小雪。
凜凜寒風從外掠入,與室內的溫暖形成鮮明對比,謝桐兩手撐在窗沿上,思忖了一瞬。
片刻後,他收回手,轉身去取了外袍披在身上,又用髮帶將長發綁起。
守夜的宮人聽見動靜,輕叩門而入,低聲問:「聖上,有何吩咐?」
謝桐道:「洗漱更衣,朕要出宮一趟。」
天色未亮,羅太監聽聞消息趕來時,謝桐已經穿好了一整套冬衣,又披上帶帽兒的狐毛大氅,墨發用淺藍綢帶束好,窄瘦腰間用一條薄軟玉帶收勒,腳蹬高筒鹿皮靴,儼然一副要外出遠行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