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沌之中,來人像是預料到他的動作,沒躲,反而迎上。他的手腕被一根冰冷的手指按住。
「是我。」沈佳城道。
動作太大,扯到後背的傷口,點滴也差點扯掉。沈佳城幫他穩住點滴袋,只低頭看一眼,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抱歉。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秦臻開口第一句話,還是延續之前的道歉。
沈佳城只是問:「你怎麼樣?」
秦臻抬起頭,仍堅持說完:「那天早上,我突然接到消息去西109執行任務。總之……是我疏忽了吧。本來就是很小概率的事情,我……」
沈佳城舉起一根手指,意思是打住,不用往下說了。他只自顧自地說:「手術過程你應該聽傅星河說了。凌晨五點,我接到電話,問你的膝蓋怎麼處理,要不要現在置換人工材料。我讓他先縫合,如果需要徹底手術,醒來後等你親自簽字。我想,你應該也不欠這一次。」
他猜對了。秦臻說:「嗯,來不及,不要現在做。我沒有那個時間。謝謝你,還……還替我簽字。」
「沒有……」
沒有幾個月等一條無法走路的腿,還是沒有幾個月孕育一個意料之外的小生命?本就是一語雙關。沈佳城心中笑,同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不知何時起,秦臻說話竟變得這麼聰明。
秦臻低頭,指了指血檢報告:「還有……你也知道了。」
沈佳城深吸一口氣,這才沒有再迴避:「這件事我可以替你決定,那件事我不行。」
「我自己會處理,」秦臻說得短平快,到最後,才露出一點猶疑的尾巴,「你……你想說什麼?」
沈佳城規規矩矩,好像換了個人: 「婚前協議里沒有這部分。我……也不會和任何人簽訂這種協議。秦臻,你的身體,你來決定吧。」
老一輩保守黨人的文化核心是家庭,家庭是安身立命之本,是社會最小單位。沈燕輝一直催促沈佳城結婚,是出於政治考慮,也出於他個人認同的價值。而沈佳城一個對外向來把保守主義掛在嘴邊的人,私底下說出這樣的自由派宣言,秦臻太意外了。
意外到,他竟然有精力調侃。
「沈佳城,咱倆到底誰是深櫃的自由派?你這話……」
沈佳城做了個『縫住嘴巴』的手勢。「只是說給你聽。我沒說笑,我不會幹預你的決定。」
秦臻點點頭。可笑容一閃而過,很短暫。
他竟然……還會笑。這種時候,這般境況,他竟然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