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之隔,前廳溢滿花香。沈佳城勉強扶住牆壁,動作太急,右手的傷口開裂,血又迸了出來。他緊緊咬住自己的右手,眼淚幾乎不受控制,一滴一滴砸下來,混著血水,滾落在了君子蘭的葉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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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佳城處理完手頭要事,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顧廷之已經醒來多時。傅星河結束了上午的工作,正在床邊陪著,看沈佳城人來了,才默默退出去。
顧廷之臉色蒼白,也毫無胃口,飯就放在旁邊一點也沒動。看到愛子,顧廷之更加傷心,眼淚流了滿臉,哽咽著說抱歉。
沈佳城見他流淚,心情也壓抑,只好勸道:「別說抱歉。您跟我講講……到底發生什麼了。跟我說說實話,好嗎。」
「前幾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做了個夢,我夢見他沒有死,而是受了重傷,而我正要去醫院接他回家。我到了醫院,一間間病房都是黑的,我就順著燈光找他。這麼多個房間,只有一間是有光的,我隔著很遠看見了他的影子,可在推開門的那一刻,我醒了。
「之後幾天,我想回去那個夢裡,但我再也回不去了。是那時候,我想試試,如果我再閉上眼,閉上眼就安靜了,就能回到醫院的走廊里。那是黑暗、又狹窄、又漫長的一段路,但我一直一直都看得見他,他在那一段向我招手,我離他那麼那麼近,再走一步就……」
「爸,那些都是……」沈佳城見顧廷之如此難過,一時間也說不太出口徒勞寬慰的話,只能道:「我父親一定還會想著您的,只不過是以另外一種方式。他也會希望您和我,我們一起……繼續生活下去。」
「那個夢,太真了。佳城,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我總想總想,我記得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直到現在,都還記得。還好,後來我隱隱約約又聽到你的聲音,你在另外一頭叫我。你聽起來很小,可能是七八歲那時候吧,聲音還是小孩子的樣子。」
沈佳城艱難地笑了笑:「嗯,也許……也許這個是真的。我昨天,前天,確實都過來看您來著。」
顧廷之伸出仍戴著婚戒的手,沈佳城慢半拍,仍湊上前,牢牢握住。
顧廷之這才又開口說:「寶貝,你別擔心我。還是這頭的光更亮一些。我不會……不會再試了。」
沈佳城用力點點頭。隨後,他轉身,把君子蘭和綠桔梗捧出來。「您……也要快點好起來,咱們一起回家看看咱家的花。來,先聞聞這個。」
顧廷之示意他拿近一點,努力撐起來身體,湊過去聞了聞。
「你……有心了。謝謝你,花很漂亮。」
沈佳城低頭才發現花瓣上的血。花瓣純白,鮮血絳紅,像一場不合時宜的荒誕綺夢。
他不動聲色,只是把花轉了方向,把那片葉子藏進手心裡。
「不是我,是秦臻送的。他……最近忙,回不來。讓我帶給您。」
「唉,這孩子,」顧廷之又嘆口氣,又囑咐:「你倆要好好的。你看我和你父親,以為時間很多,但實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