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城煩躁地去摸自己的煙,抬頭看到辦公室的標識,又規規矩矩地放下手。他腦子裡突然想起秦臻在過去三年裡說過的每一句話。
——「『七日戰爭』的大英雄是個反戰派,這說出去誰敢信啊。」
——「我習慣了。」
——「三一行動之後,嚴騁把我關了三天的禁閉……」
——「我的命,而別人的命,有區別嗎?應該有區別嗎?」
三一行動的最高指示是炸毀秘密情報點,保護己方數百人構成的精密情報網絡。第三小隊被困,而外圍信號全無,當時作為行動指揮的秦臻不得不做出最艱難的決定。用幾個人的命,換幾百個人的命。
原來……是這樣。
「事後,安全局的人過來做了問詢,這個過程是有記錄的,我也寫過完整報告,但那天的行動指揮確實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沒有物證,沒有人證,只有我的話和他的話,看你信誰的。」
李承希咳嗽一聲,先發話:「我們當然信你的。可是,秦臻——」
「你只是在完成任務。即使他們有生命體徵,即使你收到通訊,也不能打亂行動計劃。銷毀情報建築才是第一目標,」沈佳城抬頭,一字一句地說,「你……也沒有做錯什麼。」
李承希看不下去了,終於開口說話:「可是沈主席,輿論什麼時候在意過對與錯?」
沒人敢應,李承希喝了口水,還是繼續說下去:「我們從外界的角度來看,從最壞的角度揣度。秦臻,先是幾個月前星海台的那條新聞,軍方在撤離時候對平民使用生化武器,這是你為了戰爭勝利而不擇手段。然後是這條新聞。民眾不會看證據,只會看誰講的故事更慘。三一行動之後,你得到了什麼?他們又得到了什麼?——這就是你為了功名拋棄戰友。
「再到一個多前。疾風行動,又是五個人犧牲換來勝利的成果,有人會說是舊事重演。安全局叫你去參與調查,沈主席把車停在門口,親自逼他們放人。這又是他以權謀私。
「再之後,一周之前,你退出軍隊,因為你一直知道這一切,而你——問心有愧。」
沈佳城臉色鐵青,秦臻也被她的邏輯說服,張了張嘴,可沒有能發出任何聲音。他出於真心所做的一切事情,在有色濾鏡之下,都串成了別樣的色彩。
「對不起,我在這一行太久了,我得當這個惡人,我得從最壞的角度模擬。因為如果我不做,總有人會做。如果這個人不出來澄清一下,撤回他之前所述,那你——」 李承希面色嚴肅,對著秦臻說:「你就死定了。」
秦臻仍然不卑不亢,回道:「我都無所謂,我一向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我已經提交了退役的文件,不打算從政,也不想謀求任何官位。只要你們相信我所說的,就夠了。」
李承希竟然不忍說話,是譚未明開口:「秦先生,我們是信你的。但現在,你倆是利益共同體,分不出你我的。你還不明白嗎?這件事……早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
秦臻第一次看了沈佳城,後者低頭,並沒有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