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城笑了一聲,臉上卻看不出半點笑意。
視頻鏡頭拉近,沈佳城又看到了熟悉的筆跡。離婚協議一式兩份,他只顧讓律師銷毀了自己那份,可秦臻居然還留著。離婚文件共三十七頁,每一頁上都有兩個人的簽名。每一筆,都像刀子在割自己的心。
視頻至此播放完畢。沈佳城終於忍不住了,冷聲道:「離婚協議只有我倆的簽字,沒有經過法院公證,沒有任何法律效力。群眾也許有不懂的,你們星海台可不是法盲,這段——你就先刪了吧。」
齊思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被他如火一樣的目光烤的灼熱,最後只說了句「好」。
他又鼓起勇氣,說道:「沈主席,我和總台申請了延遲一天,他們在核實這則視頻的真實性。」
沈佳城遲疑片刻,問道:「你們打算怎麼核實?現在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秘密軍事行動當場通訊過程是沒有記錄的,也沒有任何證據。我電話里跟你說的……」
方寸空間之內,齊思文幾乎被他的氣場壓到喘不過氣來,他咽了咽口水,努力克服緊張,堅定聲音道:「沈主席,請讓我說完。余陽先生那條爆料視頻,我們其實早在一周前就收到過。在您給我打電話之前,我們已經開啟了獨立調查。」
這次,倒是沈佳城比較驚訝。他抬手示意對方繼續。
「對,余陽當然也不傻,首都範圍內誰的觀眾基礎更多、影響力更大,肯定是我們台。更何況,幾個月前他已經給我們提供過內幕消息。這次,在寄給辰興電視台之前,他也是先把視頻材料寄給了我們。當時我和另外幾位調查部的同事覺得有些蹊蹺,如果說他之前的初衷是揭露軍隊內幕,這次爆料就顯得非常……有個人針對性。結合您提供的信息,我們展開了二次調查,找來了軍部在兩個月前新聞發布會上展示的運載艙單,和他當時針對三一行動給我們提供的艙單照片進行比對,並請專家進行再次鑑定——我們發現了人為篡改痕跡。」
「辰興電視台之所以能夠接到這條爆料,正是因為它沒有通過我們台的認證核實程序,我們之後也沒有轉播這條視頻。出於同樣的原因,我也不會把秦先生昨天這則採訪視頻公布於眾。我有另外一個故事。一個更好的故事。」
沈佳城思考片刻,之後又解開外套扣子,坐回辦公椅上,點頭示意齊思文也坐。
「余陽,曾經海鷹三隊的老隊員,四年前光榮退伍,此後就靠區政府福利金生活。與此同時,秦先生每年回首都,必定去西區的退伍軍人福利援助點做義工,每年工資不多,也要捐給第三區的退伍軍人福利組織。而您推進了福利法案通過,保障的是無數像余陽這樣的人的基本權益。余陽每個月的支票,是您們兩位努力的直接結果。他這幾年拿著退伍軍人的超額福利,卻在背後背刺你,不惜偽造艙單作為證據。現在大家不是都想看反轉嗎,我就反轉給他們看。但不同於其他媒體,我們的報導是有理有據的。我打算,就寫這個。」
沈佳城心中一震。可他仍平靜地開口說:「星海台收視率被辰興壓了這麼久,你們是第一個報導三一行動相關新聞的電視台,之後又被辰興搶走了風頭……秦臻這則視頻對於你們台的價值有多高,我是知道的。你們要什麼,開個價吧,我和我的人商量。」
聽到這裡,齊思文笑了,帶著只屬於年輕人的朝氣,和絲毫不加掩飾的野心:「我一分錢也不要。」
「你們總台……知道嗎?」沈佳城則循著一種近乎於平庸的慣性,仍在細數自己手中砝碼一二三:「我辦公室採訪的席位,每年的專訪名額,記者招待會邀請函,還有別的什麼,你去跟李承希寫郵件——」
「嗯,台長親自跟我說的。沈主席,我之前寫三一行動的深度報導,也不是因為我對您有任何個人看法。當時,我們都相信了余陽所說的是真的。他的履歷、軍官證、行動具體細節,一切都已經過三次核實。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懷疑他提供的艙單是偽造的。但現在我們發現了,我們就會糾錯。關於三一行動的稿子,總台會於後天早晨九點早間新聞期間正式勘誤。現在,我們有四十八小時的時間,把手中這個故事寫好。而我,希望得到您的支持和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