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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大概真的有些冷,清休瀾的手心微涼。

他近乎用右手捧著應聽聲的臉頰,垂眸看著這個自己撿回來的孩子。再過幾年, 應聽聲都快比自己高了吧。

清休瀾的拇指輕輕撫過應聽聲的眼尾,低聲道:「哭過了。」

接著就是一道極為乾淨純粹的靈力順著清休瀾的指尖融入了應聽聲的眉心間,撫平了方才道心震盪帶來的不適。

做完這一切後,清休瀾就鬆了手,抬頭看向掛在天上的月亮,道:「今晚的月亮好安靜。」

應聽聲抬手,觸碰到自己眼前的長髮,發間那一絲微弱的溫暖在慢慢褪去,他默了兩息,答道:「扶月台的月亮,每晚都很安靜。師尊。」

「是麼。這裡這麼偏僻,你是怎麼知道它每晚都很安靜的。」清休瀾隨口問了一句,似乎也不在意應聽聲的答案,回頭看了看他,端起桌上的酒盞,遞給了應聽聲。

應聽聲抬手接過酒盞,卻沒喝,猶豫兩息,道:「師尊,我明日還有事……」

清休瀾笑了一下,將自己酒盞中的酒液一飲而盡,然後伸手拿過應聽聲手中的酒盞,往天上一撒,酒液浸濕了月亮,然後如雨一般「嘩啦啦」落在地上。

應聽聲還沒反應過來清休瀾的意思,就聽他用「今晚吃什麼」的平常語氣問道:「你父母死的那晚,月亮安靜麼?」

「嘩——」一聲,周圍突然颳起一陣大風,吹起二人的衣擺和長發。

髮絲飄動間,遮住了應聽聲的表情。在風聲中,清休瀾聽見了他的回答:「……我不知道。我忘記了。」

一陣破空聲傳來,分景出鞘,被清休瀾反握著遞到了應聽聲面前,道:「那你自己去看看,然後再回答我吧。」

不管應聽聲願不願意,那柄在夜色中閃著寒光的長劍還是被強行塞進了他的手中。

觸碰到分景的一瞬間,一陣失重感襲來,接著應聽聲便失去了意識。

黑暗中不知年歲,等應聽聲再次睜開眼時,發現他又回到了故事最初的地方——落花村。

周圍已不見清休瀾的身影,應聽聲在原地等了半盞茶,最終還是往前走去。

走到一半應聽聲就覺得不對,這裡是落花村,但不是他被清休瀾帶走時的那個落花村——這裡是來自更久之前,久到落花村尚且擁有人煙的時候。

應聽聲突然停了下來,不想再往前走了。

他知道後面會看到什麼。

他也知道,揭開那層慘烈真相的面紗後,他就會永遠地失去一些東西了。

應聽聲珍視的事物不多,清休瀾占其一。

但就算他不去看,該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

——

十年前。落花村中。

應聽聲的的父母是在一場小小的比武會上認識的。

於修道上,應父應母有點天賦,大概只有一碗綠豆那麼多。能夠揮兩下劍,用幾個小法術罷了。

他們孤獨地在世間行走了二十餘年,在第一次見到對方時,就迅速墜入了愛河——一見鍾情。

很快,應父應母就生下了一個孩子。他們也不再嚮往修道飛升,轉而過起平凡的,參雜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

為了遠離紛爭,應父應母帶著孩子搬到了一個名喚「落花」的小村落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惜,墮陰者的到來打碎了原本安穩平靜的生活。

落花村中大部分都是些普通的平民老百姓,在失去神智的墮陰者手下活不過一個呼吸。

短短一個日落的時間,落花村就被屠戮殆盡。

應父撿起了許久未用的長劍,拼命帶著自己的愛人和孩子逃出了落花村。

那時,夜晚已經降臨。

他們一家三口都受了傷,躲在距離落花村有一段距離的河流旁的樹林中。

彼時的應聽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不守舍,別說墮陰者,他連靈氣濁氣都不識得。

因為不知道那墮陰者是否離開,所以他們小心地放輕了呼吸,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風吹草動,在這個略有潮濕的樹林裡躲了一晚上。

那時的應聽聲已經靠在父母懷中略有不安地睡著了,父母的懷抱一如既往地溫暖。

自然,他也不知道睡醒後將會面對什麼。

以前無知的應聽聲不知道,如今見識過諸多風浪的應聽聲可一清二楚。他看著自己父母眼中隱隱流轉的黑氣,感到一陣絕望。

應聽聲在這原本應該幸福美滿的一家三口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果不其然地,他的手穿過了自己幼時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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