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台階麼。
遲疑片刻,奉雲哀冷冷說:「是。」
第16章
灰眸實在罕見,即便是這邊疆境地,來往的外疆商賈眾多,也極少見得到這麼一雙眼。
瞳色那麼淡,像是一抹霧,一吹即散,很是無情。
奉雲哀靜站不動,眼裡晦意越來越深,連帶著眼梢眉尾,都好似要結出寒霜。
夜裡寒涼,薄薄白衣越發抵擋不住冷意,縞袂一掀,便如同仙人遺世,尤其她烏髮飛揚,更像是要奔天而去。
只兩人湊近時幾近交疊的氣息是熱的,寂寂中的生息,似乎也僅存於此。
桑沉草忽地笑了,她拉下遮了半臉的面紗,徹底將容貌展露出來,說:「冷著臉作甚,是不想給人看見?那容你也看看我。」
奉雲哀心下的萬語千言,一時間好似被堵在隘口之中,不知該如何宣洩。
但她稍許有些意外,此女似乎只驚詫於她灰瞳的奇異,口中竟連半句惡語也沒有。
面紗嘩一聲從桑沉草手中抽離,一下就被風卷得沒了影。
靛衣人果真妖異,就算臉上笑意淡卻,唇角也仍是彎的,像噙著兩分挑釁嘲弄。
如果說奉雲哀像遺世之仙,那桑沉草便是這荒漠中的妖鬼。
桑沉草看對方眼底涼意淡去一分,又哧地一笑,說:「哪來的刀疤,根本沒有一句真話。」
「難道你口中就有真話?」奉雲哀冷聲。
桑沉草忖思片刻,竟頷首:「倒也還是有的。」
「你……掀我帷帽作甚。」奉雲哀依舊不動,似被點住了穴道,就連喉中出來的聲音,也帶著莫名梗塞,「看到我的眼,又作何感想?」
「想看,自然就掀了,既然要同行,何必遮遮掩掩。」桑沉草沒有退後,甚至逼得愈近,壓根不給對方喘息的餘地,「這雙眼還是動一動好看,否則像瞎子。」
眼眸不轉便顯木訥,尤其這眸色灰淡,的確像極瞎子。
「轉一轉罷,別叫人想欺負。」桑沉草抬起手臂,冷不丁又碰上奉雲哀的眼梢,像對待一件用來打發閒暇的器物。
她眼中好似沒有活人死人之分,不管是活生生的林杳杳,還是屍骨寒涼的虎逞,都不過是漫漫長日中的一個樂子。
聽到這話,奉雲哀一雙眼眨也不是,不眨也不是,良久,索性瞥到另一邊。
桑沉草終於退開一步,施出內力,將遠處掛在枯枝上的面紗勾了回來,但她沒有再將面紗系回臉上,而是疊了兩下,不由分說地往奉雲哀身前比劃。
奉雲哀正要退,那薄薄輕紗已近在眼前。
「你那帷帽,我不過設計一掀,就飛遠了,不經用。」桑沉草嘲謔。
面紗變作目遮,在奉雲哀腦後系了個結,不垮不勒,恰能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