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城外暫住的俠客豪傑應聲而來,自然,除了要上試劍台的那些俠士外,還有不少前來觀戰的。
原本空落落的雲城當即被填得水泄不通,一時間竟好似回到昔日繁華。
各大宗門齊聚疊山盟,眾人忍不住唏噓,不曾想世間滄海桑田,奉容已去,而瀚天盟已不復存在。
疊山盟順勢取消巡城,也將疊山盟城牆上的守門護衛撤去了。大敞的銅門人來人往,走在一起的穿著整齊劃一,分明是同一宗的。
今日自然也無需澆灌游金不老花了,奉雲哀還在院中定坐,心潮一時間靜不下來。
門被推開,院中再無旁人,桑沉草放聲冷笑,悠悠道:「穿雲宗、觀風門和珩山派真是早早就到了,幾個掌門如今正在議事廳和周媯喝茶,周媯身後的黑衣人還是不見現身,看來當真見不得人。」
奉雲哀早有預料,她顧及那些藏了地石的桌案和杯碗,起身問:「那千機門呢?」
桑沉草不以為意地挑了一下眉梢道:「陳金塞也在盟中了,就坐在周媯身邊,這幾日再無旁人進出議事廳,那桌案似乎也未更換,她們果真膽大。」
奉雲哀略微沉下了點兒心,摸上面龐道:「那你我何時卸去這易容?」
「不急,待尋英會開啟。」桑沉草傾身打量,食指抵在奉雲哀唇邊,略微往上提指,笑道:「怎的,秀秀悶得難受了?」
奉雲哀倒也不難受,幾日下來早已習慣,只是一切不提早準備,她便極不自在。
桑沉草指尖一划,指腹轉而落在奉雲哀的眼梢上。她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緊盯著對方如今黑得深邃的一雙眼道:「遮眼的藥汁可還有剩?」
「還有。」奉雲哀撇開目光,不想與之對視,否則難免心亂。
桑沉草漫不經心地嗯上一聲,良久才道:「若我未記錯,昨日你往眼中滴藥時,一雙眼便已酸楚難忍,背過身時是不是還暗暗擦拭淚花了?」
奉雲哀是有背身,卻不是暗暗擦拭,只是不想那狼狽模樣落到旁人眼中。
「今日若再滴上兩回,我想你可能就非瞎不可了。」桑沉草不咸不淡一句,眼中透露可惜,「這麼好看一雙眼,瞎了可如何是好,如若奉容在世,她捨得讓自己的傳人成為盲女麼。」
奉雲哀抿唇不言,她也曾設想過,如若雙眼再無法視物,奉容會不會對她失望透頂。
雙目一瞎,劍法怕是再不能精進,而她又如何將奉容的孤心劍法傳給下一人,一切必將在她身上斷絕。
光是眼前蒙紗,她已是分外不適,當真瞎到一片漆黑,她又該如何自處?
「若不。」桑沉草循循善誘般,「你今日便不露面了?我上試劍台就是。」
奉雲哀淡淡道:「我會戴好帷帽藏在暗處,如若事態有變,還是得露面。」
「即便旁人發現你一雙灰瞳?」桑沉草逼近問。
「即便非瞎不可。」奉雲哀低垂著眼,眸色沉寂如水。
桑沉草哧地笑了,卻不出聲阻攔,只拉長調子極慢地說:「瞎了也好,我說什麼你都得信我,不過麼,我還是會覺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