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大門敞開,紅色紗幔輕撫過明懷鏡眼睛,似乎是沾染了太多血氣怨氣,冰涼刺骨。
明懷鏡微一偏頭,撩起紗幔,緩步向前,透過重重深紅望去——
蘇家宅邸中間庭院極大又極為寬闊,四周小路廊亭卻交錯如同迷宮;正前方入目處,一長桌自門前延伸至遠處正堂,其上燭火通明,杯觥交錯,四周圍坐皆著蘇氏家袍,乍一看著實熱鬧非凡——
雷通輕蔑一瞧燈七,快步跟上前去,紗幔不斷遮擋視線,雷通便索性抬頭伸手亂扯一通,地上全是殷紅,待到一低頭,不禁嚇得登時連退三步:「這這這,全是頭!」
只見長桌之上,盤中盛的不是令人垂涎欲滴的佳肴,而是腥臭撲鼻的人頭內臟,杯中盛的不是瓊漿玉液,而是肉沫稀泥。
而長桌兩端,皆列坐無頭之人,脖頸血肉模糊,動作似乎停滯在死前一刻,卻鮮活非常,端酒夾菜,推讓作揖,仿佛正在享受這次蘇氏大宴。
明懷鏡伸手將雷通挽至身後,微俯身仔細脖頸處傷口,眉頭緊皺:「這些傷口並不平整,似是被一刀一刀砍落,可看這動作,他們死前似乎並不痛苦,難道是死後砍頭?」
雷定淵搖搖頭,上前輕拍明懷鏡肩頭,示意他看桌上人頭:「兇手手段極其殘忍,應是活時就動手了,你看這些人頭面貌。」
明懷鏡聞言上前一瞧,人頭排列整齊,面貌千奇百怪,但卻無一例外痛苦扭曲,眼睛暴突者不計其數,更為令人悚然的是,所有人頭的嘴巴皆被搗爛,肉沫橫飛,手法似是要發泄滔天怒火般殘暴。
宋平濤手捻紗幔,發出沙沙聲響,沉聲道:「如此看來實在是不太妙啊。」
明懷鏡扭頭看去:「如何?」
宋平濤一手已經落於劍柄,渾身緊繃,看來準備時刻出手:「蘇家人死狀過於悽慘,魂魄極易異變生出邪祟,看此數量,雷兄,你怕是要多叫上八千明極的人過來了。」
四大神族,是以八千明極,不憶渡霞山,敘州空明澤,四方聚泉殿坐鎮。後三家分別執掌風電雨雪,山川草木,錢財運勢,而八千明極卻不甚相似。
人死後魂魄歸於地府輪迴,照理不應逗留於外界,但仍有些許魂魄因執念過重而逃脫引魂燈搜尋,不入地府,在人間滋養為邪祟,為禍世間,八千明極便是專門處理此類事務,作為地府與人間界的一道橋樑,各處奔波,斬祟除魔。
要說宋平濤這一擔心也不無道理,換成誰死得這般慘烈,怕是都會怨氣深重。
雷定淵頷首,似是早有預料,說到:「雷通已經通知其他影衛前來,不必擔心。」
說罷,雷定淵行至明懷鏡跟前,又道:「之後若是有什麼事,站至我身後便好。」
明懷鏡看雷定淵走來,正欲出口,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話震得愣了一下,隨即拍拍自己的胸脯笑了起來:「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我現在已經不怕這些了,不錯吧?」
雷定淵身形一頓,頭微微低下,原本比明懷鏡高出近半頭的身量此時看著卻是有些失落,明懷鏡竟從其中莫名品出了些委屈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