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那時候也就十一二歲吧,作孽啊,天氣那麼冷,我看他包里連件厚衣服也沒有。」杜姨說著回想起當時,忍不住抹了一下眼角。
於是杜姨就把人帶進了鋪子裡。
杜叔幫小澹陌換上了衣服,又披了條被子,讓他往爐灶那邊坐坐,那兒暖和。
杜姨把冰箱裡還有的餃子和面下了鍋,安撫了澹陌兩句,讓他稍等一會兒就有熱乎的餃子面片湯吃了。
兩人忙完澹陌這邊,就開始忙活準備明天用的肉餡兒。
一邊做事兒,一邊老調重彈地說起了鋪租的事情。
畢竟澹陌只是個小孩子,看著年齡也就十歲多點兒,杜叔和杜姨也沒避著些什麼。
可誰也沒想到當天晚上,一個他們只當流浪兒撿回來的孩子從換下來的衣服兜角落裡掏出來一張銀行卡。
「小陌說:叔、姨,這裡面是媽媽給我的零花錢,你們拿去先把鋪租還上……」
杜姨說到這,有些泣不成聲。
「後來我們小心跟他打聽才知道,他的母親很多年前去世了,而他那個畜生不如的親爸,居然在唯一疼他的爺爺去世之後半年,就再也不肯留人,把他給趕了出來!」
杜叔也在旁邊氣得直捶胸口,「真是畜生!畜生不如!」
景灝的眼圈也紅了。
他眨了眨眼,深呼吸一口氣。
「那後來呢?」
「其實我們一開始不肯收那錢,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最後一筆錢了,而且明顯還是偷偷藏起來的。」杜姨抹著眼睛說。
杜叔:「小陌說知道我們不好拿,所以就當借住在我們家的租費。」
一邊說他一邊咒罵陳鈞,這麼懂事聽話的孩子居然也忍心說丟棄就丟棄。
「小陌真的爭氣啊。」杜叔講,「他說他可以畫畫賣錢,我們一開始還不信,可誰知道後來,他真的賺了好多錢回來。」
而有了那筆應急的錢,杜叔和杜姨的早點攤再次周轉起來。
生意做大穩定後,他們便立刻把那筆款項還給了澹陌。
後來,澹陌在他們樓上幾層租了一個小單間,一直住到了現在。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兩人去早點鋪的時候,杜姨和杜叔怎麼也不肯收他們的錢。
婉拒了杜叔和杜姨說去家裡坐坐的邀請,景灝依舊留在花壇邊坐著。
過往八年真相的最後一角,這次終於徹底補齊了。
但景灝沒有一絲一毫得知真相的信息。
他的心很疼。
疼得泛酸,發苦。
疼得他恨不得立刻上樓抱緊澹陌,告訴他自己知道得太晚,來得更是太晚了。
他其實早有預料,澹陌的這八年過得應該沒有那麼順暢如意。
卻沒想到會有這麼苦。
他甚至想起來好幾個月以前,在他第一次去工作室給澹陌當模特時,因為身體起反應而躲到角落裡背法條的那一次。
澹陌當時問他,重婚罪和棄養罪後續應該怎麼判。
景灝當時還以為澹陌是在幫他轉移注意力。
此時回憶起來,他忍不住想自己究竟是有多傻。
口袋裡震了一下。
因為需要冷靜,景灝的手機很早就開了免打擾模式,只有一個人被加入了特殊的消息通知權限。
所以現在能給他發消息並且有提示的人,只有唯一一個可能。
景灝立刻將手機拿了出來。
澹陌:[你在哪]
澹陌:[來我家]
景灝沒有猶豫。
他立刻上了樓。
門被打開的時候,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景灝心臟一縮,快步踏入了客廳里。
沙發上,澹陌抱著那隻柔軟的手工布偶貓娃娃,在看到景灝時,他那雙因為酒氣酡紅而微微眯起,盈滿水光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意外。
似乎是沒想到景灝來得這麼快。
「坐。」澹陌說,示意景灝找個空位。
茶几上擺著個乾淨的酒杯,裡面還放著沒化的冰塊。
景灝眼尾微垂,直勾勾地看著澹陌,提了張椅子在沙發對面坐了下來。
他看到滿地的空酒瓶,心裡像針扎了一樣疼。
「你那是什麼眼神?」澹陌笑吟吟地問了一句,托著下巴湊近,「你不會以為我被那個女人帶走就回不來了吧?」
「還是覺得我遇到危險……」
澹陌話音未落,嘴巴便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捂住了。
景灝依舊直勾勾地盯著他。
「不要說這種話。」他等待了一會兒才收回手,聲線有些沙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