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累嗎,還是被摁進車裡凶,他強行給她系上的安全帶,一切行徑都暴力不容置喙,說話還好意思輕哄:「嚇你的。明天周六,陳老師給你放個假,今晚好好睡一覺。我答應你的不會失言,名正言順前我不會做任何事。」
「騙子。」她紅著眼罵。
他當即明白她罵什麼,卡殼了,撓了撓鼻尖:「那是意外,我要是你,當場就應該過去一人給一巴掌,誰讓你哭成那樣了?為了個蠢貨。」
還不如為他哭了。
梁穗氣得不想說話,轉開臉。
「我的錯。」他低聲道歉,「但你以後別什麼破事都掉眼淚,也看值不值……」他打開車裡的暖溫,思索良久還能怎麼哄這姑娘,再看,她不撲騰,這麼睡了。
他知道,她不是信他了,而是真的累炸了。
現在的狀態根本不足以接收那些信息量,她需要休息,需要思考,需要很久很久。
陳既白沒接她手機電話,用她面部解鎖進去回了裘欣,指尖輕碰到她乏倦的臉,難得是柔順細膩的真心實意。
「還是錯了。」他低低喃,「應該慢點的。」
……
梁穗的電話消停了,他的電話可一直沒停過。
跟他一班飛機的辛弛也急炸了,他倒是靜音一開不顧人死活,直奔高層公寓。
酒精發作,讓梁穗一睡就很沉,到車庫,陳既白扒拉她都沒反應,給她抱著,一梯直達戶門,陌生環境才叫懷裡的身體潛意識緊縮,嘴裡有話低喃。
陳既白將她抱進次臥,放到床上,低身給她脫鞋時被她突然扯住。
「回學校……不、不回去……」話音斷斷續續,也沒使勁,無意識地搭在他身上,很快滑落。
陳既白笑了聲,握住她腳踝,鞋子往外脫,想當然地理解又回懟她:「不是討厭跟我傳出什麼?那就老實待在這。」
守在門口的保姆找了雙一次性拖鞋擺好在床前的地毯,給梁穗脫了大衣,準備去搞點熱水來給她擦身,轉頭被門外的陳既白叫出去。
他從露台過來,結束完一通電話,拎起沙發上的外套擔臂彎,遠遠地,透過敞開房門窺得床上隆起的一角。
「做碗醒酒茶,」陳
既白兜里掏出梁穗的手機,扔客廳沙發,「睡醒了給我打電話。」
……
沒有任何外界干擾,梁穗這一覺也睡得不安穩。
腦子很亂,複雜的信息在一夜裡瘋狂稀釋。她夢見了久遠的冬季,她最討厭的冬季,縮在冰冷的床角,隔著門板有厚重激烈的摔砸聲與無止境的吵鬧。
轉眼又在充斥陰寒的幽邃小道上漫無目的地走上很久很久,道路兩旁的家家戶戶都亮著暖燈,烘著暖溫,她不敢去看任何一戶。
涼夜漫長難捱,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才逐漸接觸到現實的光亮與溫度。
梁穗眼皮都差點撐不開才知道自己發燒了,臉跟脖子都燙得很。
噩夢剛醒,意識回籠,她看著白茫茫的天花板,腦中有清晰的,在床褥上柔軟舒適並未遭受過入侵的感受。
記憶片段也逐漸重組,從幾杯顏色特別的果酒開始往前進,加速閃回,走廊,電話,男朋友,眼淚,吻——
停在某一節點時,嫌憎又些許可恥的侵襲觸感將她神經猛地一刺,梁穗視如夢魘地急忙將其揮散,背部仍有漫上的麻勁兒。
……這混蛋。
她左右瞥,審視著這個陌生的環境,暗罵不止,居然就這麼把她帶回來。
儘快冷靜後,第一件事找手機,剛起身就被糟亂的頭髮牽制住,低頭,幾縷纏在鎖骨的項鍊上。
日光下銀亮耀目。
幻現出兩道揮散不去的背影。
她嘆了聲氣,伸手,一邊拆頭髮,一邊想。
第一次宋長恆想把項鍊送給她時,他們都不是很熟。她還在餐飲店打零工,宋長恆問柯冉要到地址找過來,撞破她最窘迫的時刻。
因為頂著年輕漂亮的學生長相在各種各樣的客人面前晃,經常有人可惜地問她是不是長期工,也有問她要不要考慮當網紅,也就難免還有酒醉上頭的朝她開兩句爽褲。襠的黃腔。
主管經常說她長得討巧,性格還好,一般不把客人的脾氣放心上,為此都很樂意給她加到長期的日薪。
也是那一次,她當場把冷臉甩了回去,男人不爽她的態度,揚言差評,梁穗索性罵完就轉頭報警了。
一整個廳的客人都在看熱鬧,那天也提早閉店,宋長恆來的時候店門都是關的,拉開玻璃門時還有服務員攔住他,說今天不營業,他說我來找人,轉眼看到了前台邊上被主管叫住訓誡的梁穗。
影響到日營業與店內口碑,梁穗被罰了一天薪資。
那邊訓到一半,宋長恆聽完服務員的描述就衝過去拉走梁穗,替她辭了工,說這事兒他會起訴,連著那個爛人跟這家破店。後來他也真幹了。
那天送她回去的路上,掏出早就準備送的項鍊說安慰她,卻直到在一起後梁穗才收下。
可能是從那一刻,她才開始願意對這個真誠追求的小少爺敞開心扉,所以一直覺得意義非凡。
但赤忱是真的,醜惡也是真的。
頭髮都拆利索了,梁穗伸向頸後,解開鏈扣,門口進來人時,她掀眼嚇了一跳。
「姑娘?」保姆走進來。
鼻息湧入瘮人的烏檀木香,她看見床頭柜上的香薰,即刻警惕起來,還沒開口問。
「少爺昨晚就走了。」保姆說,問她餓了沒有,剛做好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