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慢條斯理的抿著茶,眼皮都沒抬一下。
「你沒有別的想說的嗎?」
顧宴白沒吭聲。
顧夫人淡聲道:「我讓她走了。」
顧宴白內心猛地一滯,「去哪?」
「當然是從哪來回哪去。」
顧夫人平靜的看向他,笑了一下,「看在她住在顧家這麼久,我還為她買了頭等艙,夠意思了吧。」
握著輪圈的指尖泛白,顧宴白眉頭緊蹙,壓抑著呼吸沉聲道。
「現在是凌晨兩點。」
「那是她的事。」顧夫人不以為然,語氣淡淡,「我讓她看好你,她沒有完成自己的任務,我就不能留她。」
「是我自己要走的,跟她有什麼關係。」
邊說著,顧宴白推動輪圈,朝著門外的方向走去。
顧夫人站起身問:「這麼晚了你去哪?」
顧宴白自顧自的往前走:「找黎殊。」
「我已經讓她離開顧家了,你現在再去找她有什麼用。」
推動輪椅的指尖停住,顧宴白微微偏頭,下頜線緊繃,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如果她今天不回顧家,我明天就會死在外面。」
這句話絕不僅僅是威脅。
顧夫人很清楚,他既然說得出來,就絕對能做到。
氣氛沉默幾秒,顧夫人狐疑道。
「顧宴白,你不對勁。」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
他冷嗤一聲:「你贏了,行嗎?」
旁人不清楚,可顧夫人和他們朝夕相處,她這般聰明的人怎麼會不明白。
他喜歡她,有了牽制他的工具,顧夫人求之不得。
她就親眼看著顧宴白一步步為黎殊沉淪。
顧宴白不用想也知道,顧夫人怎麼會真的趕走黎殊,她巴不得黎殊能日夜陪在顧宴白身旁壓制他。
這個時候,即使他不去找黎殊,顧夫人也不會真的讓她走的。
理智告訴他,顧夫人在測試他。
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幅無所謂的模樣回到臥室,等著第二天早上黎殊回來。
如果放到從前,顧宴白是一定要贏的。
可他現在忽然覺得,輸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現在是凌晨兩點,外面下著這麼大的雨,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黎殊在外面熬過一晚。
雨越下越大,枝幹被狂風壓成即將折斷的弧度,地面上濺起圈圈圓圓的波浪。
二十分鐘後,顧宴白在一個破舊的房子門外找到了黎殊。
她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了,髮絲貼在脖頸上,整個人蹲在屋檐下瑟瑟發抖。
顧宴白心臟像是被狠狠剖了一塊,疼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像是心靈感應一般,黎殊抬起頭,視線正好對上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沒打傘,雨漬順著額前發尾滴落到臉頰上,白色襯衫濕噠噠的貼緊手臂,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樹葉沙沙作響,四周漆黑又寂靜。
黎殊唇角動了動,又重新抿的很直。
下一秒,手腕忽然被他握住,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擁入懷裡。
顧宴白彎下腰,幾乎用力將她整個人陷入身體裡,溫熱的氣息在脖頸間徘徊,夾雜著清淺的木質香味道。
黎殊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心臟狂跳的聲音。
她不太明白,這麼大的雨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顧宴白的眼眶怎麼這麼紅,他的指尖怎麼還微微顫抖著,眼底還藏著翻雲覆雨的情緒。
他在緊張什麼,又在害怕什麼。
「對不起。」
顧宴白聲音低啞,有些微微顫抖著,一遍又一遍的喃喃道。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那天晚上,兩人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凌晨四點了,彼此各懷心事,簡單的洗漱結束後就各自回了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剛醒來就覺得自己大腦沉甸甸的,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
她測了一□□溫,果然成功發燒了。
黎殊身體向來不錯,這還是她來顧家以來第一次生病。
昨晚剛下飛機回到顧府,顧夫人就告訴她讓她在外面待上一晚,第二天中午再回來。
結果她才出去還不到一個小時,顧宴白就匆忙找來了。
黎殊到現在都想不通,他昨晚為什麼要將她抱的這麼緊,還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跟她道歉。
正當她出神,房間門忽然被敲了敲。
門外傳來顧宴白的聲音,低沉沙啞,有氣無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