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顫抖著落在封岐胸前的衣扣上,她手滑了好幾下都沒把扣子解開。
封岐垂首盯著許鶯鶯冷白的指尖瞧了片刻,忽地問道:
「你為什麼會被文麗妃看中,送來府上?」
許鶯鶯專心致志的對付著面前難纏的扣子。
她從前從未貼身伺候過什麼人,文麗妃不喜她容貌姝盛,雖然沒有直接將她攆走,但也打發的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她一年到頭都見不到文麗妃兩面。
所以許鶯鶯其實也不知宮中那麼多人,文麗妃為何獨獨選中了她。
雖然封岐是個聲名有瑕的皇子,但依舊是天潢貴胄,與她們這些伺候人的奴才有雲泥之別。
若是文麗妃要替封岐選妾,想來很多人都心甘情願。
不願輕易被封岐看出底細,許鶯鶯強作冷靜道:
「娘娘心系殿下,前段時間驟聞殿下聽聞殿下身體抱恙,日夜憂心不已,思慮後便將妾身送來殿下身邊。」
封岐嚴肅的面容上勾出譏諷的笑意,眸中的溫度漸漸冷卻下來。
瞧著信誓旦旦的說文麗妃心繫他身子的狡黠女子,封岐眼中現出幾分殺意。
思及這小宮女好歹還有些用,封岐壓下喚來徐公公直接將人處置了的想法,冷聲問道:
「你可知道,欺騙皇子是什麼罪名。」
許鶯鶯面色驟白,急切張口就要辯解。
封岐卻不想聽再她胡說八道:
「既然你說麗母妃日夜憂心於我,那今日我便遞牌子進宮感謝她掛念,你也一道隨我去。」
許鶯鶯單薄的身子顫抖起來。
她連即將要被送至三皇子府上為妾都是由嬤嬤轉告,方才所說皆是瞎扯,如何知道文麗妃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見封岐面色嚴肅不似說笑,話音剛落便伸手要來拉她,她霎時怕的方寸大亂。
不知到底說錯了哪句話,但自知弄巧成拙,許鶯鶯低著頭,不敢再吭聲。
見許鶯鶯咬著紅唇不敢說話,封岐本就數日沒有休息好,見狀火氣愈發上涌,越想越覺得她行事可疑。
許鶯鶯容貌身段、言行舉止俱不似一般宮女,一看便知曾經受過嚴苛的教育。
可大夏自高祖後便厚待百姓,輕徭薄役,選拔出的宮女均是由父母長輩親簽了契書後才會被接入宮中。
如今百姓大多衣食無憂,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很少有人願意賤賣了親生骨肉。
一入宮門,往往就是終身不得見。
封岐眸色越發深了。
想到平江府查出的梅妃死因,他眼神冰冷地瞧著眼眶微紅的許鶯鶯,寒聲道:
「將你出身何方、家中幾人、為何入宮、又為何被送到我府上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否則那後廚管事,就是你今日的下場。」
許鶯鶯聞言又怕又急的抬頭,慌忙解釋道:
「殿下,妾身對你絕無壞心。」
封岐抬手制止許鶯鶯繼續說下去,退後幾步在床沿坐下,雙手抱胸審視的盯著她她:
「既然這樣,你的字是誰教的?」
許鶯鶯無措的看著封岐。
封岐望著她的目光似要將她整個人穿透。
但只要一回憶起自己是怎麼被僅剩的親人賣入宮中,她便覺得如墜冰窟。
周圍的綾羅綢緞一夕之間變為
白綾高懸。
尚未及笄的稚嫩少女頭簪孝花,悽惶地立在一眾表情哀戚的親朋好友中,望著雙親的棺木淚如雨下。
見許鶯鶯神色漸悲,卻還是一句話不說,封岐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敲著床沿,沉聲喝道:
「許氏,說話!」
許鶯鶯方才從回憶中抽離,就立刻對上封岐冷徹的鳳目。
想到封岐一聲令下那後廚管事便丟了性命,許鶯鶯又悲又怕,發紅的眼中霎時落下淚來。
淚一落下便再也止不住了,巴掌大的臉轉瞬間被淚水浸濕。
意識到自己形容不雅,怕惹了封岐更厭,許鶯鶯連忙抬起手放在下頜處,接著簌簌滾下的淚珠。
淚珠很快在掌中積成了一窪水潭,她小心翼翼的捧著淚,語不成調的解釋道:
「妾一身學問全有賴於父母教導。可惜雙親命苦福薄,幾年前便已撒手人寰,妾思及雙親一時情難自禁,還望殿下恕罪。」
封岐早在許鶯鶯剛落淚時便不自覺的身體後仰,瞧著她哭個不停的模樣眉頭緊鎖,眼神不像在瞧個姑娘,反倒像在瞧什麼洪水猛獸。
封岐盯著許鶯鶯不說話了。
許鶯鶯依舊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