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專心致志給澄兒換帕子的許鶯鶯,注意到許鶯鶯眼下的青紫,封岐嘆息一聲走到她身邊,從她手中拿過帕子低聲道:
「你歇一歇,我來吧。」
沒能保住手中的帕子,許鶯鶯皺著眉果斷拒絕:「您如今貴為萬金之軀,我不過一介民女,哪裡敢勞動您照顧孩子,還是我自己來吧。」
封岐無奈:「澄兒如今正在病中,一切當以他為重,你這個模樣怎麼能照顧好他。」
許鶯鶯眉心一跳。
明明當初是他想要澄兒的命,現在竟然有臉對著孩子做出一副慈父的姿態來。
被封岐譴責的眼神惹惱,許鶯鶯壓抑著的怒火驟然上涌,索性不再顧及封岐如今的身份,直接起身搶了帕子回來牢牢的攥在手中:
「不必了。」
被許鶯鶯仇視的眼神刺痛,封岐無措:
「鶯鶯,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別叫我的名字!」
許鶯鶯猛地丟開手中的帕子,單薄的身軀牢牢擋住身後的澄兒,滿眼通紅的對著封岐怒吼道:「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你就休想從我手中搶走澄兒。」
孩子尖銳的哭聲突然從背後響起。
似乎在睡夢中感應到了母親的憤怒,澄兒閉著眼雙手在半空中亂揮,嘴巴里不住的喊著許鶯鶯:「娘親......娘親別走......」
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許鶯鶯急切的轉身將澄兒攬入懷中,不住的拍著他抽泣顫抖的身體:「娘親在這裡,娘親哪裡也不去,澄兒不怕。」
高熱混沌中的小孩說什麼都不好使。
剛擦洗過的小身子再次哭的汗津津的,許鶯鶯摸著澄兒汗濕透的衣裳眉心一皺,想要把澄兒放到床上去給他換身衣服,卻怎麼都放不下去。
背後的衣裳被澄兒死死揪住,許鶯鶯試了幾次都沒辦法,只能對著門外高聲喊道:「桐心!婆婆!快進來一下。」
門外靜悄悄的,什麼動靜也沒有。
猜測桐心她們或許是跟彭太醫去煎藥了,許鶯鶯臉色陰沉,對著懷裡油鹽不進的孩子沉沉嘆氣,不知道多少次哄道:「澄兒不哭了,娘親給你換身衣裳,不然要難受的。」
哭上頭了的小孩兒理都不理。
就在許鶯鶯一籌莫展至極,封岐低啞的聲音忽地響起:「你要拿什麼衣裳,我去取。」
許鶯鶯表情一怔。
封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角落的陰影中,還特意隱匿了身形,以至於她剛剛根本
沒想起來他還在待在屋裡沒走。
可她剛剛才罵過封岐。
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罵了當今聖上,許鶯鶯頭皮猛地炸開緩緩轉過頭,卻沒有看見一張欲除她而後快的臉。
好歹曾經有過一段如膠似漆的時期,許鶯鶯能看出雖然封岐面黑如淵,但眼中不帶殺意。
許鶯鶯一怔。
都說封岐剛登基那段時間殺空了小半個朝堂,許鶯鶯不知消息是真是假,但只看剛剛彭太醫面對封岐時膽戰心驚的反應,便能猜出怕是所言非虛。
這樣一個鐵腕手段的帝王,居然對她一個欺上瞞下的逃妾沒有殺意。
這不太對吧。
脖子上仿佛架了一把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刀閘,拿不準封岐的心思,許鶯鶯緊張的握緊了拳,卻拿懷中哭個不停地澄兒沒有辦法:
「......有勞。」
「柜子里有澄兒常穿的小衣,倒數第二層隨便抽一件便可,然後再把帕子濕點水後擰乾。」
封岐對臥房的布局不熟悉,縱然有她指路還是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小衣,接下來又在擰乾毛巾上犯了難,擰的不是過干就是過濕。
畢竟是天潢貴胄,想來封岐再落魄的時候身邊都沒缺過伺候的人。
剛剛才得罪對方,許鶯鶯扯過被子將澄兒裹緊,耐著性子一步步告訴封岐應該怎麼做。
封岐也脾氣很好的依言照做。
可許鶯鶯抱著孩子的手的酸已經的沒了知覺,卻還沒等到擦洗的毛巾。
將澄兒往懷裡掂了掂,許鶯鶯忍無可忍的催促道:「還沒好嗎。」
封岐也沒料到擰個毛巾能有這麼麻煩。
毛巾軟趴趴的根本控制不好力道,他手上才稍微用了一點力氣就會變成一團乾巴巴的皺毛團,不用許鶯鶯說,他都能看出不適合給皮膚嬌嫩的孩子用。
「要不算了吧,等桐心來再說。」
封岐不肯放棄,手上不斷的嘗試著力度:「再試一次。」
許鶯鶯看他這樣就頭疼,剛好懷裡的澄兒也哭累睡著了,身上又有被子裹著不會著涼,索性眼不見心不煩的閉上了眼,隨他折騰去。
方才屋中的緊繃氣氛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