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愣了會兒。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出走的理智漸漸回歸,朱伊伊最終還是慢慢冷靜了下來。從兜里掏出手機,見已經七點五十五分了,她沒再猶豫,抬腳離開。
通往天台的門此時「吱呀」一聲。
一股莫名的直覺促使她回頭瞥了一眼。
樓外漫天飛雪,本該在辦公室的男人,這會兒就在天台。
賀紳雙腿敞開,坐在長椅上,指間夾著一支煙。
只有他一個人在,領帶鬆開,袖口挽在腕肘處,坐姿沒有了平時的端方正經,反而隨意鬆散,整個人沒有半點紳士模樣。
許是她的目光太強烈,賀紳抽菸的動作停頓,猛地偏頭。
霎時視線相撞。
空氣有一瞬間的沉默,朱伊伊率先反應過來,沖他走了過去。
賀紳從錯愕中回神,道:「停。」
她頓住。
過了一秒,又繼續前進。
見她越走越近,賀紳眉骨蹙了蹙,毫不猶豫地掐滅了煙。
沒經思考,他選擇了最暴露本性的方式,大拇指和食指合攏,用指腹生生捻滅。
肉眼可見地,朱伊伊步伐僵了一下。
賀紳將右手靠在背後,起身,問她:「來這裡幹什麼?」
「找你。」
「找我?」他披好斯文的外衣,一本正經地系好領帶,放下袖子,漫不經心道,「找我幹什麼?」
「我想問你一件事。」
「說。」
「那天我去城北的老年大學,回來的路上碰見了你,你問我幹什麼,我說幫我媽報名,但是學費太貴,沒報成。後來過了幾天,老年大學就莫名其妙地從營利組織變成了慈善機構,一切東西都免費,是因為幕後有一個大集團收購了這個項目,耗資怎麼著也得千萬吧。」
朱伊伊垂在褲腿邊的手悄悄蜷緊,給予自己底氣,抬眸:「那個人,是你嗎?」
賀紳望著她,說了一個字:「是。」
「為什麼?」
他沒說話了。
朱伊伊有些困惑,她認認真真地盯著他,一板一眼,一字一頓地複述:「為什麼?」
賀紳眉眼淡漠,轉過去,以他一貫的俯視角度看著這座城市。
他反問:「你覺得是為什麼。」
朱伊伊視線不自覺落在他的右手,那兩根修長的手指,剛剛因為捻滅煙,有些燙出血痕。
他卻仿佛感受不到痛感。
良久,她舔了下乾燥的嘴唇,沒頭沒尾地說:「你這樣會讓我誤會。」
「誤會什麼?」
「誤會……你在挽留我。」
第26章 「做我女朋友,為期一個月。」
旭日東升, 鋪滿一層薄雪的天台被橘色陽光暈染,暖黃的光線驅散走冬日的寒意。全世界都好像按下了暫停鍵, 靜謐而安詳。
就在這樣一個稱得上浪漫的環境下,朱伊伊卻從喉嚨里擠出來一句近乎無情的話:「但我不喜歡這種誤會。」
「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語氣平靜,毫不留戀。
只有朱伊伊知道,她緊咬的牙關,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酸。一如她此時酸脹難忍的心口,泛起一絲疼。
歲暮天寒,寒風侵肌。
天台的空氣逐漸稀薄滯澀。
賀紳背著光,臉部隱在光影下, 諱莫如深:「所以,你大清早不怕被公司發現,不怕被同事撞見, 就是專門為了跟我說一句,我們已經分手了,讓我離你遠一點,是嗎?」
朱伊伊指甲陷進肉里。
她的寂然,像是對他最後一個問題的默認。
賀紳臉色陰沉, 語調冰涼:「回答我。」
他一步步地朝她逼近。
如同鷹隼瞧見潛水的魚, 要伸出利爪, 將她拆吞入腹。
朱伊伊肩膀抖了下。
她沒見過這樣的賀紳,不知道是震驚, 還是真的被嚇到了, 往後倒退一步。
雪地靴踩碎薄冰, 「咯吱」一聲。
輕微的聲響像是一記警鐘, 在潮濕的雪天裡,驀地拉回賀紳出走的理智。
他動作停滯, 整個人清醒過來。
她喜歡紳士。
她喜歡斯文。
她最愛溫和淺淡的他。
而不是一個敗類。
賀紳極力按捺住心裡的那頭野獸,背在身後的右手攥緊,血痕受到擠壓,溢出兩滴血珠。
落在雪地里,印出兩朵鮮紅的花。
就在朱伊伊渾身緊繃,以為他要做些什麼、說些什麼的時候,賀紳只是淺淺地掃了她一眼,恢復成尋常的模樣。
落腳的角度偏轉,坐回了長椅。
而後一句話將她打得措手不及:「你想多了。」
朱伊伊怔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