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總。」
他回應得很快:「什麼事?」
仿佛一直等著她開口。
朱伊伊倒沒關注那些,她整門心思都飄在包里的「人情」上。手摁著包,停了幾秒,還是拿了出來,黑色的禮盒在她白淨的手裡格外明顯。
她深呼吸幾下,說了出來:「這個,是給你的。」
賀紳看了眼精緻的黑色禮盒。
自接手集團以來,想攀附上來的人一茬接著一茬,主動送資金的、上趕著往他身邊塞女人的、費盡心思送各式各樣的禮物討他歡心的,數不勝數。
他一眼就能辨出裡面裝的是一支鋼筆。
生意人的精明頭腦,在這一刻有些卡殼。
不懂她此時的所為。
賀紳微怔了會兒,沒接,淡然的視線重新回到朱伊伊的臉上,問:「什麼意思?」
朱伊伊花了十秒組織語言:「賀總,你出資贊助慈善機構,讓很多家庭一般的人能免費上老年大學,這是一個很值得敬佩的善舉,我也很感謝你。但你在天台說的那筆交易,我還是想,算了吧。」
鋪墊這麼久,她磕磕巴巴地進入正題:「這個就當作還您的人情,可以嗎?」
為了彰顯感激和尊重。
都用了敬稱「您」。
男人清寂的聲線里裹著一絲輕哂:「一支鋼筆,就想還人情?」
朱伊伊舉著禮盒的手僵住。
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自己都為自己的厚臉皮害臊:「可那天,在天台,你說過不會勉強我的。」
良久都沒等到回復。
反而男人看她的眼神,愈發灼熱和威壓,像一張摸不透風的黑網,慢慢逼近,再一點一點地將她裹挾住,包裹住,透不過氣來。
朱伊伊忍不住埋下頭,屏息,腦子一會兒萬馬奔騰,一會兒蒼白貧瘠。
漫長的等待過去。
朱伊伊舉著鋼筆的手臂發酸,穿著雪地靴的腳有些發涼,就在她以為賀紳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的時候。
他忽然伸手把禮盒接了過去。
而後沒頭沒尾地提了一句話:「但很久以前,你也說過不會分手。」
男人低沉的夜色像冬日裡微涼的雪水,冰涼,透著徹骨的寒意。
可無人知雪水也是被高溫融化的。
剖開外表那層冷雋光鮮的外表,某一處最柔軟的地方,正在被反覆灼燒著。
只有面對朱伊伊的時候,才會滲出一點又一點的疼。
綿延不盡。
朱伊伊輕顫眼睫,蝴蝶振翅般,她沒料到賀紳會毫無徵兆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這回,陷入緘默的人倒換成了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地下車庫常年見不到太陽,比外面的氣溫還要低,待了這麼久,朱伊伊後知後覺地發起冷來,羽絨服里包住的軀體也忍不住抖了抖。
微不可查的小動作,但還是被賀紳收入眼底。
他悄無聲息地嘆口氣,剛才沉重的話題被他重重拿起,此刻又輕輕放下。眉骨擰起,動作迅速地解下大衣,話題跳躍的比誰都快:「怎麼不多穿點衣服?」
「……再穿多一點就變成火桶了。」
「要風度不要溫度。」他不咸不淡地批評,順手要把大衣給她披上。
朱伊伊眼疾手快地擋了下:「不用。」
賀紳無視她的推阻,不容置喙地把大衣牢牢披在朱伊伊身上,見她仍有反抗之勢,口吻淡淡:「你披著,我就收下。」
她停下來。
男人寬大的衣服快要將朱伊伊整個人埋在裡面,周遭全都是賀紳的氣息,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鼻腔。
她奮力掙扎著露出腦袋,將信將疑:「真的?」
脫掉外衣的賀紳只剩下一件白襯衫,寒意侵肌,不出片刻暴露在空氣中的腕骨開始凍紅。
他面不改色,接著道:「真,不過不是現在。」
「啊?」
「我今晚出國,幾天後回來,在我出差的這段時間裡,希望你再認真考慮考慮。如果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是堅持這個答案,我會收下鋼筆,」賀紳俯首,倏而靠近她的耳側,呼出的溫熱氣息順著朱伊伊圍脖鑽進去,滑過皮膚,激起陣陣熱意,「承了你還的這份人情。」
朱伊伊耳根癢,抖了抖,像極了寬敞草地里被獵人逮住逗玩的小兔子,翻滾來,翻滾去,也逃不出掌心。
說這麼會兒話的工夫,已經八點多了。
朱女士打了個電話催朱伊伊回家吃飯:「你不會又在公司加班了吧?」
「沒有,一點事耽擱了,」朱伊伊偷瞄了眼旁邊的男人,生怕他冷不丁發出一點聲音來,她索性走遠一些接電話,「我馬上就回家了……嗯我知道……我會注意。」
「行,掛了。」
電話掛斷,朱伊伊脫下肩膀上沉重暖和的大衣,遞過去:「我要走了賀總。」
賀紳接過來,後道:「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