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再長大些,朱伊伊在外面受了委屈也是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咽,報喜不報憂。
講到這,朱女士倏地停了話頭,背過身抹掉眼淚水:「我這個人最喜歡錢,房子車子黃金越值錢的我越喜歡,你是個有錢人,我家伊伊嫁給你吃穿不愁,沒走我年輕時候的老路,這點我放心。」
「不過男人都是些有錢就變壞的貨色,」朱女士罵起人來不嘴軟,哪裡最戳心窩子她就往哪裡捅,「賀紳,我把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以後要是敢欺負我家伊伊,我肯定會找你算帳!你有錢,我有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轉瞬,又壓低聲音:「對我家伊伊好點。」
男人西裝筆挺,五官清雋,語速極慢:「不會有那一天。」
「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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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二樓陽台,朱伊伊懶洋洋地兩手托腮,無聊地看著樓下朱女士和賀紳聊天,她聽不見,只能瞎猜兩人說的話題主角是自己,拍了拍肚皮:「寶,你爸跟你姥好像統一戰線了。」
裡面的小傢伙頂了頂。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眨眨眼,忽然升起一點惡趣味,「跟我站一邊,還是跟他們站一邊?」
默了默,不動了。
朱伊伊嘶一聲,不樂意了,重重地戳了戳孕肚:「你媽問你話呢,這樣吧,你要是站我這邊,你就動一下,你要是站他們那邊,就動兩下,怎麼樣?」
漫長的幾分鐘過去,毫無動靜,小傢伙是徹底不動了。
朱伊伊嘆息一聲,覺得自己真是無聊到爆才會玩這種幼稚遊戲時,肚皮輕輕地鼓了一下。
她驚喜地亮了亮眸,管它是不是巧合,滿意地笑了:「乖寶貝。」
話音將落,家裡的鐵門被人從外面拉開。
朱女士滿臉喜滋滋的,在玄關換鞋,說今天低價撿漏了排骨和牛肉,省一大筆買菜錢。
賀紳後一步進屋,左手拎著菜籃,右手拎著購物袋,朱伊伊走過去,扒開一看,是幾件柔軟純棉材質的孕婦內衣,她隨口問:「大一碼嗎?」
沒回應。
她奇怪地抬眸,正欲複述一遍問題,卻無端撞入男人深晦的眼中。
黯淡一晃而過。
朱伊伊一怔,還未反應過來,賀紳已經恢復平時的疏淡臉色,仿佛剛才那瞬只是她晃眼。他解下外套搭在沙發邊,將購物袋立正地放在茶几上,回她:「大兩碼,問過店員,說你孕晚期也能穿。」
她慢半拍地「哦」了聲。
這會已是下午四點半,沒過多久就到了晚飯點,朱女士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在廚房剁完肉,抄起筲箕去陽台水池清洗蔬菜。
沒洗兩下,旁邊磨磨蹭蹭地挪過來一個身影。
「媽,我幫你洗。」
朱女士斜過去一眼:「洗什麼洗,去客廳坐著陪賀紳,人家是客人。」
朱伊伊幽幽道:「你下午不還喊他女婿嗎?」
「……」
朱女士講不過就動手,緊趕慢趕地把朱伊伊推回客廳,以防萬一她又溜進來,還特意「嗙」的一聲關緊陽台門。
朱伊伊認命地找走回客廳。
狹窄逼仄的空間點著一盞白熾燈,男人就坐在沙發里,弓著背,雙肘撐著膝蓋,垂著頭,沒什麼表情。見她走來,坐到身側,也只是略微看了一眼,很快收回,隨意拿過茶几上的小擺件,默不作聲地把玩。
朱伊伊這下是真確定他心裡藏著事,蹙了蹙眉:「你怎麼了,出去跟我媽買個菜還買emo了?」
「沒有。」
「騙人,」她悄摸地問,「我媽罵你了?」
她這樣跟哄小孩似的,賀紳鼻尖溢出一聲短促的輕笑。
掌心裡的小擺件是個巴掌大的小紅帽女孩,他點了點鼻頭和嘴巴,指腹輕輕磨挲,沒回答朱伊伊的問題,而是把小擺件舉起來給她看,沒頭沒尾地說:「像你。」
這是凌麥前幾天逛街買的,回去的時候忘了帶走,就擱在朱伊伊家了。看著小紅帽的蒜頭鼻和咧到耳後根的大嘴巴,她不高興地板著小臉:「哪裡像了?」
「不像嗎?」他笑。
朱伊伊覺得他笑得賤賤的,惱羞成怒:「一點都不像!你是不是在罵我?」
她咬牙切齒。
上一秒與她開玩笑的男人驀地沉寂下來。
「我只是很心疼你。」他望著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