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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伊伊摸著存在感日漸強烈的孕肚,喊了聲:「賀紳。」

人群之一的男人從始至終都在緊盯著她。

聽她喊,走過來,身上的高定西裝和條紋領帶,與一襲紅裙的朱伊伊意外得登對。聽著攝影師的建議,賀紳半蹲下來,腕肘擱著膝蓋,左耳傾斜到隆起的孕肚上,貼住。

熟悉的觸碰像是一記定心針,朱伊伊鬆弛地露出小梨渦。

一家三口完美合照留念。

-

日子一天天過,京城迎來新的仲夏。

七八月的城市,蟬鳴聒噪。

溫度持續上升時,朱伊伊也正式步入孕晚期。

在懷孕到八個多月時,她的肚子就不怎麼變化了,裡面的小傢伙胎動也比孕中期減少一些,問尹醫生,得到的回答是胎兒快要發育完成,宮-腔內活動體積減小,胎動頻率相應比中期少。

尤其越靠近臨產的這半月,小寶動的次數不算頻繁。

偶爾舉起小手小腳鼓起肚皮時,朱伊伊都會驚喜地拍一拍,拉著賀紳,夫妻倆逗小孩兒。逗久了,小傢伙長了記性,開始使壞,專門挑沒人管它的時候動來動去,一旦有人回應它,立馬縮回小手小腳,躲起來,任憑朱伊伊怎麼拍孕肚也不理人。

朱女士樂了:「這娃娃跟你小時候一個樣。」

朱伊伊:「?」

她不服氣:「怎麼不說它隨賀紳呢,沒準他在他媽肚子裡就喜歡這樣惡作劇。」

被點名的人正坐在沙發里削蘋果。

銀色水果刀在指節里來回穿梭,賀紳抽空回一句:「隨我。」

朱伊伊昂首挺胸:「我說的吧。」

「——大概不可能。」男人慢悠悠地補充後半句。

「……」

朱伊伊一把奪過蘋果,狠狠啃了口,留下一塊像被兔子咬過的蘋果:「我的孩子當然像我,才不要像你。」

沒理她就倒反天罡。

賀紳把她手裡的蘋果掰過來,切碎,用牙籤戳著遞過去:「孩子一點都不准像我,這麼狠的心?」

朱伊伊冷哼一聲地吃蘋果,不想搭理。

賀紳在旁邊任勞任怨地喂,她吃一塊,他遞一塊,吃到只剩下最後一塊的時候,朱女士出去上廁所,賀紳將蘋果銜在唇邊,朝一臉驚訝的小姑娘挑了挑眉,而後迎著她遲疑的目光,吻了上去,二龍戲珠般的蘋果輾轉數回,最後被瓜分得稀碎,吞進了朱伊伊的肚子裡。

親吻是最好的撫慰劑,朱伊伊那點氣消失不見,接完吻,頂著發麻的唇瓣,沒頭沒尾地問:「小寶會不會不喜歡朱這個姓。」

臨近生產的這些天,兩人就這孩子的名字討論了幾回。

不管男孩還是女孩,大名和乳名都取好了,沒想到最後卻在最早決定好的姓氏上卡殼。孩子從懷上那刻就決定隨媽媽姓「朱」,本來沒什麼,直至最近,朱伊伊想起小時候自己被一群男孩嘲笑。

「朱伊伊的朱是笨豬的豬。」

「豬伊伊你爸爸呢?」

「豬伊伊都姓豬了,她爸爸當然在豬圈裡哈哈哈哈!」

年少不知事的幾歲孩童隨口開的玩笑,卻在無形中對幼年的朱伊伊施加了偌大的語言暴力,乃至多年後她也忘不掉。

撫上圓鼓鼓的孕肚,朱伊伊嘆口氣:「它會喜歡嗎?」

「它還沒生出來,你怎麼知道它不喜歡?」孕後期激素影響心情,賀紳儘量寬慰,「你的姓氏很好聽,這些都只是你的童年陰影在作祟。」

「真的嗎?」

「姓名無所謂,身份不會變。」賀紳拍拍她圓溜溜的孕肚,啪啪的輕響,像拍超市貨架上的圓西瓜,朱伊伊聽得臉熱,打掉他使壞的手,在名字的事情暫時妥協:「行吧,等小寶長大後再說。」

……

真正生產的日子是在一個清晨。

那天朱伊伊挺著腰漱口,她沒法彎腰,唇角溢出幾行清水,順著下巴和脖子流進衣服里,賀紳拿干毛巾給她擦掉,擦了幾下,她皺眉說了聲「疼」。

賀紳手輕了些:「我去拿紙。」

「不是……」她聲音尖銳。

男人步伐猛地停駐,在聽見朱伊伊略微急促的呼吸聲時,迅速轉回身,他喘息的頻率在一瞬之間比朱伊伊還要快、還要重,扶住她腰的手臂青筋暴起,嗓音一下子啞住:「是不是宮-縮?」

她白著臉點頭。

賀紳喊來尹醫生和護士,朱伊伊被小心安放在病床上,車路滑動,她被推往待產室。賀紳陪產要穿無菌防護服,換好後,走到床邊,握住小姑娘微微發涼的手,單膝著地,俯首,親了下她的額頭。

她鬢角疼得濕潤,他眼角心疼慌亂得充血。

「伊伊,」這一刻,喧囂褪去,他找不到一個詞彙能精準表達他的情緒,只能將那句說了無數遍的三個字搬出來,「對不起。」

沒誰知道他在胡言論語什麼,朱伊伊也不知道,她只是虛弱地抬起手,像他平時那樣摸了下男人柔軟的短髮:「我還是喜歡你笑的樣子。」

男人挺直的脊梁骨在這刻徹底折彎。

發寒發冷的額頭抵著朱伊伊,低頭的姿勢像是在祈求神佛,他盡力在她面前扯了扯嘴角,眼淚和笑同一時刻印在她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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