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去精神病院看一眼。】
*
市精神病院的鐵門,在六點準時開啟。
護士長王芬推著哐當作響的藥車穿過長廊時,忽然發現207病房的觀察窗透出暖黃光暈。
——那個一直昏迷的患者徐秀敏,竟在撕扯被單搓棉繩。
「今天有雷陣雨。」王芬習慣性念叨著推開病房門,卻在邁過門檻時僵住了腳。
徐秀敏灰白的頭髮梳成了整齊的髮髻,用棉繩扎著不知從哪找來的藍色塑料發卡,正踮腳擦拭著蒙塵的玻璃窗。
晨光穿透鐵柵欄,在她枯瘦的手背上投下監獄般的陰影。
王芬注意到窗台上排列著十二粒藥片,被擺成精確的等邊三角形。
這個曾經風靡整個牡丹城的患者,此刻卻轉身露出清明的微笑:「王醫生,能借把剪刀嗎?」
藥車上的盤子發出細微震顫。
王芬摸向白大褂口袋裡的哨子,這是防備患者突發病情的應急裝備。
徐秀敏看到王芬準備吹響哨子。
徐秀敏耳垂的小痣在逆光中顫動,像粒未燃盡的火星:「我想修修這盆文竹。」
她指著窗台邊蔫黃的植物,指甲縫裡居然沒有往日的污垢。
走廊傳來早間新聞廣播的電流雜音:「市里十大優秀青年…正在頒布…「徐秀敏突然側耳傾聽,手指無意識地在玻璃上劃著名些什麼。
王芬走上前,終於看清那些水汽凝結的圖紙。
——正是徐秀蘭的獲獎作品。
「您以前...是工程師?「話一出口王芬就後悔了。
病歷卡上明明白白寫著「家庭婦女「,但此刻徐秀敏眼中迸發的神采,像極了當年在站在講台上英姿勃發的人。
徐秀敏的指尖在公式末尾頓住,水珠順著她劃出的軌跡滾落。
窗外傳來沉悶的春雷,驚飛了梧桐樹上棲息的灰鵲。
當王芬端著注射盤返回時,發現那些藥片被重新排列成了集成電路圖案。
4月19日陰
康復科新來的小護士在給徐秀敏梳頭時發現了第一處異常。
牛角梳齒間纏繞著十幾根銀絲,在晨光中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那是從患者枕頭裡抽出的漆包線。
「她在組裝什麼東西!「保衛科長打著手電筒檢查床板時,在彈簧夾層里找到微型齒輪組。
王芬卻注意到徐秀敏床頭那本雜誌,翻開的內頁上用粥湯寫著密密麻麻的演算過程。
徐秀蘭送來的鋁製飯盒成了關鍵線索。
當王芬掀開第二層隔板時,半張設計圖紙赫然在目。
「這可是,蘭蘭的嫁妝。」
徐秀敏突然開口,手指撫過圖紙上褪色的血跡。
她的瞳孔在陰雨天呈現奇異的琥珀色,仿佛封印著某個暴雨夜的記憶殘片。
4月22日晴
病區花園的梧桐新葉舒展時,徐秀敏獲得了散步特權。
她蹲在苗圃邊觀察螞蟻的姿勢,讓王芬想起自己孩子的樣子。
當一片嫩葉飄落肩頭時,患者突然用樹棍在地面畫著設計圖。
「這是什麼公式?「端著鎮靜劑的護士王芬下意識接話。
徐秀敏仰起臉笑了,眼角的皺紋里盛滿破碎的陽光:「那年我在農村的時候,我還用這個公式計算過牛車翻越山崗的最佳角度。」
徐秀敏慢慢站起身,幾個月未修剪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蘭蘭,你改進了我設計的滾齒機軸承對嗎?」
一隻白粉蝶停在她發間的塑料藍卡上,翅膀振動的頻率與徐秀蘭劇烈起伏的胸口同步。
護士們這才發現,患者病號服第二顆紐扣是用微型軸承改造的,此刻正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
4月25日暴雨
康復突破發生在雷電交加的深夜。
徐秀敏突然敲響值班室玻璃,濕發貼在她凹陷的頰邊像蜿蜒的電路:「小王,借我計算尺!」
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她撕開枕頭掏出棉絮,用碘酒在床單上畫出軸承的樣子。
雨水從漏水的窗框滲入,將數學符號暈染成藍紫色溪流。
「他們逼仿製國外的設備。「她的手指突然痙攣般抽搐,「可我做了手腳...」
保衛科長的手電光束劇烈晃動,照亮了徐秀敏從鞋底抽出的錫箔紙。=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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