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丞相嘆息一聲,終是安慰她,「去照看好你母親,她膽子小,恐嚇著她,我現在便入宮辭官,且一併替你哥哥辭了將軍官職,交出他的兵權,如此,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求皇上放咱們告老還鄉。」
「父親!」
沈星晚心如刀絞,她知道父親是最清廉正直不過的丞相,忠心護國,滿腔抱負都付與國祚,哥哥也是少年將軍,志在馬背,於軍中廝殺多年才拼搏來的將軍之位,為護魏國多年鎮守邊關,數次擊退強敵。
難道此生,又要因為她而折了前程抱負麼?
父親兄長那樣驕傲的人,因為她苟活於鄉野,同殺了他們有何分別?
她決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她握緊拳頭,腦中極速思索著,究竟該怎麼辦,眼下到底該怎麼做,才有可能扭轉當下的局面。
驀地,一抹身影浮現在她腦海中。
她心下一動,再顧不得許多,拉過父親的紅鬃馬,拽緊韁繩翻身上馬,腿下狠狠一夾馬肚,衝出門去。
顧不得身後傳來的驚呼和阻攔聲,沈星晚痛抽馬鞭,風馳電掣一般往前馳去。
她一路快馬加鞭,待跑至一處華貴的府邸前時,已然髮髻微散,略顯狼狽。
一雙手拽的通紅,她幾乎要握不住韁繩跌下馬來。
好容易站穩身子,腿卻顛的有些發軟,她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捉住獅咬銅環叩響了府門。
「燕景煥,你說想要娶我,還作數麼?」
第4章 娶我光天化日之下,你做什麼?!……
府邸門口駐守的侍衛立刻湧上來要拖開她。
沈星晚不肯放棄這一線希望,用盡全力,叩響門扉。
就在侍衛們呼喝著要捉住她手臂時,巨大門扇竟緩緩開啟,快步走出一個幹練管事來。
那管事揮手使了個眼色,屏退侍衛,朝沈星晚客氣拱手道:「沈小姐,有失遠迎,失禮了,您請進。」
沈星晚鬆開銅環,有些赧然,分明是自己失禮了,未遞拜帖如此貿然前來。
可眼下也講究不了那麼多了,她抿唇,點點頭,跟在那管事身後跨進府門。
由那管事一路引著,穿過迴廊去往一處園子。
那許是府里其中一處花園,亭台軒榭掩映在各色花草中,中央一池錦鯉暢遊其間,遠遠望見一抹玄色身影立在池邊,正閒睨著池中的游魚。
管事作揖,靜默地退下了。
沈星晚站在那裡,下意識捏住自己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燕景煥指尖輕捻,撒盡手中的魚食,任魚兒爭搶作一團,唇畔微揚,回首看向沈星晚。
小姑娘跑的匆忙,衣衫單薄,髮髻微散,些許垂落的烏黑髮絲黏膩在微汗的白膩頸項上,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他緩緩轉身,就那麼看了她一會兒。
直到她脖頸耳根都紅到仿佛要滴血,才終是開了口。
「不是有事找我麼,還不過來?」
沈星晚咬唇,心一橫,邁步走了過去。
燕景煥負手而立,高大身材逆著光線在地上投印出一片陰影。
他看見她緩緩走近,纖細的影子漸漸融進他影子的輪廓里。
他望著地上的影子,隨口問她:「說說罷,找我作什麼?」
沈星晚垂首,絞著自己的衣角,先前那些勇氣仿佛全熄火了,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她面上燒的作疼,想打退堂鼓,可一想起父母兄長危在旦夕,又只得硬著頭皮站在那裡。
良久,她吶吶地開口,聲如蚊吟:「那個...你從前說,想娶我的,還作數麼?」
燕景煥聞言抬眸,意味深長地望著她,半晌笑了一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宮中已下旨為你和三皇子賜婚了。」
他挑眉,凌厲眉眼直視著她的眼睛,「難道沈小姐,沒接到聖旨麼?」
「接到了。」
沈星晚攥緊雙手,急切道:「但我拒接了。」
燕景煥怔了一瞬,但轉瞬間便恢復如常。
他微微
眯起眼睛,眸中浮起薄怒,嗤笑一聲,「抗旨是誅九族的死罪。」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要你一個將死之人。」
一顆心入墜深淵。
沈星晚霎時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一般。
是了,他燕景煥是天之驕子,是最強勝的大燕國嫡出皇次子,被派往下轄國魏國攝政。
自己不過是機緣巧合,在他年少初到魏國時隨手幫過他幾次,惹的少年傾心表白於她。
她那時對他並無情愫,斷然拒絕了他的示愛。
如今,青澀少年早已長成城府高深,手握實權的攝政王,哪裡還會將從前的那些傻話當真呢。
沈星晚心灰意冷,頹然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