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煥微微頷首,卻不說話,直靜靜望著太后,似乎在等她表態。
僵持許久,太后見實在捱不過去了,終是嘆息一聲,冷聲吩咐道:
「張嬪言行無狀,得了失心瘋,著打入冷宮,永不得見天日。」
跟著太后的宮人俯首領命而去。
燕景煥眸中殺意漸漸淡去,語氣也溫和了幾分,淡淡吩咐道:
「太后娘娘受驚,送太后回宮休養,派人好生守衛照顧,不得有誤。」
「是!」
立刻有死士走上前去,對太后做了個請的手勢,太后無法,只得垂下頭去,由死士引著,緩步離去。
沈星晚伏在燕景煥懷中,聽著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
她自然明白,所謂打入冷宮,便是軟禁致死。
張嬪,恐怕連今夜,都活不過了。
而留著太后,不過是為新帝登基之時,保留一線尊脈血統,順天應命的表象罷了。
她雖知曉皇位之爭,歷來如此,卻仍無法不感嘆這其中的殘酷。
一場宮變,生死算計,血流成河,到頭來,仍是勝者為王。
她抿唇,顫著手撕開自己裙擺上最柔軟的紗料,小心翼翼地替燕景煥包紮肩頭的傷口,指尖止不住地顫抖。
她眼眶泛紅,咬著唇,哽咽道:「別逞強了...你在流血......快去醫治好不好?」
燕景煥望著她淚眼婆娑的模樣,心下一緊。
他溫涼指尖抹去她頰邊的淚水,柔聲道:「嗯,聽你的。」
話音未落,他俯首挨近她,輕柔吮去她腮邊淚珠,「別哭了,不疼的。」
兩人相攜而行,晨光漸盛,照亮滿地未乾的血跡和四處橫陳的屍骸。
遠處沈雲朝所統領的援軍大部隊高舉旌旗,殷紅鮮血同銀色甲冑交相輝映,硝煙滾滾中,大軍壓陣,如同翻湧而至的山海。
整個皇城,都在浴火重生。
四面八方,不時傳來兵戈交擊之聲,那是尚存的各方勢力,試圖趁亂奪權,卻又被鐵蹄無情碾碎的絕望掙扎。
燕景煥環顧四下,眸如寒潭,殺意翻湧。
「亂臣賊子不降者,格殺勿論。」他冷冷下令。
「是!」
隨著一聲令下,死士飛奔前往傳令,大軍登時分作數股,迅速撲向尚未肅清的角落。
沈星晚怔怔看著這一切,仿佛置身於殺戮末日,又仿佛身處黎明前的最後一場暴風雨。
她回頭望向身側的燕景煥,只見他滿身血痕,面容蒼白,肩上仍在滲血,卻宛如一尊不敗戰神,決然挺立在這紛揚亂世中。
她鼻頭一酸,忍不住撲進他懷裡,低聲嗚咽。
燕景煥一手擁緊她,箍緊她微微顫抖的身子。
晨光穿透血霧,照得宮牆高聳,鴉雀無聲。
「回家。」
他攬緊了她,護著她避開滿地血跡,一步步向外走去。
沿途,死士們已將各處叛軍餘孽清剿得七零八落。
宮牆之下,癱仰著許多衣衫不整、手持兵刃的宮人侍衛,那些心懷鬼胎之人,無一倖免。
宮門外,早已抵達的援軍黑壓壓的一片甲冑森然,旌旗獵獵,銀甲將士們整齊列陣,恭迎攝政王。
看到燕景煥攬著沈星晚走出來,眾人齊齊單膝跪地,山呼:
「參見攝政王!參見王妃!」
沈星晚被突如其來的肅殺氣勢震得心中一顫,忍不住攥緊了手指。
燕景煥低頭安撫望了她一眼,抬眸揮手示意眾人肅靜。
「肅清宮城,徹查叛軍黨羽,抵抗不降者,就地誅殺。」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如雷,穿透硝煙,傳遍四野。
眾將士齊聲應諾,聲震宮闕。
沈星晚抬頭,看到不遠處沈雲朝身著戎裝,策馬而立,眉眼冷峻。
他雖也滿身是血,神色卻冷靜如常。
她與沈雲朝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只一瞬,便心照不宣地確認了彼此的安全。
今日之後,一切將塵埃落定,只待君臨天下。
燕景煥低聲在沈星晚耳畔道:「我送你出宮,外頭有邢舟的人護送你回府,你先回府休息。」
沈星晚猛地抬頭,臉色慘白:「那你呢?你還傷著!」
燕景煥輕笑,眸光寵溺,抬手指尖點了點她眉心,「我還死不了。這亂局,總得有人收拾。」
「那...我等你。」沈星晚眼眶發酸,哽咽道:「早些回來。」
他眸光深深,喉結微動,「嗯。」
言罷,他親手將她交給趕來接應的邢舟,目送著她乘上馬車,緩緩離去。
直到那抹纖瘦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晨霧盡頭,他才收回目光,渾身的冷意如潮水般重新蔓延。
「諸將士聽令!隨我,清剿餘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