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當她是個嬌滴滴任性,今夜瞧著她在雪裡哭得悲憫,又生了幾分意料之外的憐意。
她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卻那樣呼喊著別的男人的名字,毫不掩飾地表達著對他的無盡愛意並為之心碎。
他就是再大度,再不在意,他也是個男人。
沒有哪個男人會樂於看見自己的未婚妻,為另外一個男人要死要活。
文時以皺了下眉,沒來由覺得心裡堵得慌,煩亂地撤掉了領帶,脫掉了外套,又順手又拆掉了袖口的藍寶石袖扣,捲起襯衫袖子,純白得沒有半分褶皺的袖子上只留下一對皮質袖箍。
眉心皺得更深,這口憋悶的氣卡得他不悅,抬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他在思考,這樁婚事是不是要作罷。
他對婚姻確實不抱有愛情成分的期待,但也總需要相敬如賓,把日子給過下去。倘若未來妻子和他不是一條心,要命一樣不想嫁給他,在他面前天天叫著念著別的男人,他也鬧心不是嗎?
他文時以,也不是大街上的破爛玩意,非要做一塊粘在她手上的狗皮膏藥。
這樣的念頭恍然在腦子裡閃過一瞬,又很快打消。
他沒資格這樣任性,爺爺父親要他娶的人,他一定會娶。該是他這個身份應該做的,他都會盡力做到。
這個世界上,除了真心他給不了,其他的,金錢財富,名望地位,他都能給。
在他眼裡,叢一就像是從小順風順水慣了,突然想要某樣東西沒要到手的孩子,所以才拼了命的掙扎和不滿。哭過,鬧過,自然就會好。
他才不信這個世界上,有所謂一生一世的愛情,可以讓人肝腦塗地,一頭扎進苦海。
長舒了口氣,文時以不再糾結。他起身用體溫槍量了一下叢一的體溫。還沒降下來,三十九度五,反而比之前更高了。
他正準備幫她換下敷在額頭上的毛巾,卻突然被燒得迷糊的人拽住了手腕。
不偏不倚,是他的左手。
自從受過傷後,他的左手異常敏感,從不允許任何人輕易碰觸。因為那場火還灼傷了他手腕的皮膚,所以他常年都纏著繃帶,為了減輕左手壓力,也為了遮住舊傷疤。
叢一這一下,剛剛好碰到了他曾經的傷處。
「放手......」
他像膝跳反應般下意識驚懼躲閃,誰承想床上燒得滿臉通紅的人力氣也大,拽著不撒開,掙扎了幾秒無果,不敢和病中的她別勁兒,只能放棄。
「Vinay,Vinay......」
憔悴的病美人燒得雙頰微紅,連同睫毛都在輕顫,糊塗地夢囈著,死死拽著文時以的手腕,將他錯認。
晶瑩滾燙的淚花在眼角泛起,床上躺著的人胸膛微微起伏著,說話的尾音帶著無盡的委屈。
「不要離開我,不要......不要離開我......」
雖然是夢中囈語,但文時以聽得清清楚楚。
他低頭凝視著自己左手腕上的青蔥玉指,一時失神。
他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被自己未婚妻錯認成別的男人。
他該叫醒她嗎?還是應該生氣暴走?
都沒有。
這些情緒只短暫地在他心裡閃過,便被他強勢壓制下來。他愣了幾秒,強忍住了傷處被人用力碰觸的不適,努力調整了呼吸,重新坐在她的床邊。
「不離開你。」
她發著燒,是個病人。他是個成熟,理智的成年人。他不會在這個時候跟她計較這個。
當務之急,是先抓緊退燒,其他的事,病好了再說。
聽到了文時以的回答,在夢中也不得安寧的人兒慢慢平復下來,只是還緊皺著眉,一直沒有鬆開他的手。
文時以想了想,抬起右手,緩緩落在她微皺的眉心,輕柔地幫她撫平,徹底地放棄了抽回手的想法。
既然她現在需要他陪著聊以慰籍,他就陪著。
他儘可能地轉移注意力,努力壓制那種被人碰觸舊傷的不適和彆扭,期間不可控地呼吸急促了片刻。
就這樣,幾個小時。
這一整晚,她就像是有什麼執念一樣,從頭到尾沒有鬆開他的手腕,用力,執著地握住。
他的左手腕因為有減壓繃帶覆蓋著,所以滲出了薄薄的汗意,甚至快要被她攥麻了,也抽不開。
直至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
叢一的體溫才開始下降了,大概是渴急了,叫了兩聲要喝水後,撬開了眼皮。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