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認識至今,她第二次如此生氣。
第一次,是被他強制帶去撞破Vinay有新歡的那個倫敦雪夜。
她藏不住情緒,他一直知道。
過於激動的時候,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還會時不時泛起生理性淚光。
上一次激動到雙眼泛紅是為了她曾經的摯愛。
這一次是為了他嗎?
他沒辦法控制自己不這麼想。
文時以看著她,半依靠在床頭,身上還遍布著紅疹。
觸及她沾染淚光的目光那一刻,心莫名的動容了幾秒。
他波動的內心湧現起種種從未有過的情愫和感覺,他以前從不期盼,也覺得並不重要的東西。
可以叫做關心,可以叫做在意,甚至可以叫做——「愛」。
理智因為疾病和痛苦的干擾開始脫軌,他始終看向她。
這樣久違又急切的關心,陌生到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承接,只是心比身體更誠實得許多,他不免帶著期待和許多不確定凝視著眼前,現在稱之為他妻子的漂亮女人,不受控地開口。
開口渴望得到更多的關心和在意。
「老婆。」
「我好難受。」
文時以突如其來的示弱讓叢一徹底亂了陣腳。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個雪夜裡抓著崩潰暴走的她,叫她看清現實的冷漠男人,有一天會虛弱又撒嬌一般對她說好難受。
「我知道,醫生一會就到了,你再忍一下。」
叢一躲開他的目光,卻時刻緊握住他的手,像是一種安全和力量感的傳遞。
話音落下後的幾秒,她主動抱住了他。
有幾分她驚恐發作時,他抱著她的模樣。
這樣抱著,她更清楚地看見了整個後背浮起的疹子,以及剛剛她過於激動刮傷他的那幾道劃痕。
這一次,她小心地觸碰,用指腹,生怕再對他造成任何傷害,緊接著又像是哄小孩一樣的手段,輕輕為他吹了吹傷口。
「再忍下,馬上,馬上就好了。」
熱氣落在敏感的皮膚上。
本來就癢,現在更癢。
他咳嗽著,應該是呼吸道跟著腫了,那些聲音就落在她耳畔。
整個空蕩蕩的臥室,只有他們包在一起,相互依偎。
大概撫慰了一會兒,叢一替他穿好了睡衣,扶著他躺下前,餵他喝了半杯溫水。
醫生上門,查看過情況後迅速操作開始輸液。
叢一在一邊全程看著。
好在,輸上液大概半個多小時後,紅疹不再蔓延下去,臉頰的紅也漸漸消退,劇烈的咳嗽和急促的呼吸症狀都有所緩解。
叢一鬆了口氣。
以確保萬無一失,今天醫生就留宿在這邊。她離開臥室後,叢一坐在文時以床邊,久久沒有挪步。
折騰了一晚上,文時以睡下了。
大部分時候,都是他看著她睡,有時會幫她拆下手腕絲綢,有時候會輕輕地摸一摸她那道割腕的傷痕,有時候還會輕輕地吻過她的眉眼。
這一次,她學著他的樣子,為他拆掉了減壓的繃帶,趁著他睡著,仔細地撫摸過被烈火撩過的皮膚。
但她沒有吻他,只是看著他。
整個主臥的燈都沒有開,只有床頭那一盞微微亮著。
房間空空蕩蕩,全套定製打造極簡歐式家具安靜地沉睡在這個不太平和的夜裡,她坐在床邊的身影掉落在腳下的灰色軟絨地毯上。
她忙著照顧他,到現在甚至還穿著外面的複雜裝束,連高跟鞋都沒來得及換下來。
沉默不語地在他床邊又坐了會兒,她起身去整理衣衫。
她沒來過文時以這處別墅,站在陌生的浴室落地鏡前,看著自己精心打理過的長髮混亂地貼在肩膀兩側,隨手挽起,拆掉了手腕上的絲綢,隨意地扎了起來。
項鍊,戒指,耳環,被她一件件摘下來,隨便地往大理石台面一丟。
有一隻耳環沒丟穩當,咕嚕嚕地滾到了地上,上面鑲嵌的那顆紫色藍寶石瞬時磕掉了一角,叢一看都沒看一眼。
臥室的衣帽間不難找,她去看了一圈,竟然發現,東邊的一整個屋子裡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女士服裝。
最裡面的整面柜子里,是顏色不一,款式不一的各種睡裙。
她拉開櫃門,隨手挑了幾件出來看看,好多都是她放在叢公館的同款。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
也沒什麼心思仔細挑選,她隨手拎了一件純白色的出來,洗過澡換上出來時,文時以還沒醒來。
她叫樓下傭人送了酒上來。
他酒精過敏,所以他的私宅里也難尋酒,都儲存在地下室的酒窖里,用來應酬賀禮。拿上來啟開,費了不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