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愧疚幾何倍數般增長。
為了孕育這個小生命她已經承受了很多痛苦,做了很多付出。
他還要懷疑她,提防她,在她心上扎刀子。
他到底都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
他活該不配得到愛。
「痛不痛?」
他極力克制。
「痛......」
她委屈地看著他,先是承認了,而後又否定。
「一點點。」
他恍然想起,當初和她初相識,他在倫敦給退了燒的她拔針,那種吊針的疼遠遠及不上保胎針的注射。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會叫疼,卻又比從前變得堅強百倍。
漫長的對視里,他再也無法獲得平靜。
肝素注射完後,要緩和好長一段時間。
她抱著小腹,微微蜷縮著,躺在原處緩了好一會兒。
花園洋房靜謐安逸。
滬上多雨,尤其是春天,連綿不休地下個沒完沒了。
至親離開的悲傷如同這些雨,一直潮濕,一直不會離開。
在滬城的這些日子,叢一沒事就喜歡坐在殷正均和梁婉言的那張婚紗照前,蜷縮在塌上,一日一日地出神。
那些痛一再被放大,又一再被承接,好像總是找不到一個出口,蘊藏在身體裡。
直到雨越下越大,有一日下到生煙,打落下摧毀了院內所有的白玉蘭。
她還是安靜地抱著肚子,盯著黑白照片上的人,大腦里的諸多思緒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他怕她一個人坐在那著涼,過來給她送毯子。
把毯子蓋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忽然抬眼看向他。
「我想外公了。」
思緒被太大的悲傷擊碎散亂不堪,她的軀體化狀態又開始浮現,腦海里如同大霧瀰漫,想到什麼都帶著隨機性。
她略微頓了頓,又想起來什麼似的,看著他的目光,也更悲傷。
「文時以,你想和我離婚嗎?」
第83章 颶風 保胎針
整個花園洋房安安靜靜, 自從殷正均去世後,叢一遣散了不少園子裡的傭人,只留了幾個老人來打理園子。
畢竟她也不會在滬城久待, 這棟洋房以後就是空著的了。
只有牆垣上的壁燈是開著的,上下樓上漆黑一片,她身上裹著他剛剛遞過來的毯子, 紅著眼睛看著文時以,既想要聽到他的回答,又不敢面對他有可能說出來的,不盡人意的答案。
她自己也沒有一個穩定的狀態, 沒有抗拒他握住她的手,只是目光執拗又悲傷,不舍的目光始終看著他。
見他不說話, 她也一度沉默。
這個話題被放在原處, 誰也接不下去。
又到了打針的時間。
自從前幾天的嘗試後,現在都是文時以來給她打保胎針。
操作幾次後,他也逐漸變得熟練,只是每一次,還是難免心疼, 難免在意。
又長又冰的針劑冒著水光, 叢一盯著那針看了幾秒, 呼吸明顯重了一些。
她感覺自己是有點退步了,明明之前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落針,雖然確實很痛,但也可以不聲不響地勉強忍下來。
但現在,他重又回到她身邊, 有他在,好像一點點疼痛都變得很難忍受一樣。
「我輕一點。」
他看得出她的緊張。
窗外的雨入注地下,颱風來襲,滬上少有這麼□□的雷雨颱風天氣。
此情此景,那支保胎針,她更不想打了,那種疼痛感烙印在心裡,不免叫她畏懼。
肚臍周圍一圈的距離已經都來回來去打了好幾遍了,但儘管沒恢復好,還是要繼續扎。
碘伏的味道在他們之間瀰漫開,皮肉被他小心地捏起來,冰冷的針劑隨即戳進去。
他儘可能又快又准地下針,這樣可以減輕一些疼痛感,但推藥過程中的疼總是無法避免的。
今天尤其厲害。
她太委屈了,她太想念逝去的親人,剛剛那句又沒有得到回答,她的狀態從頭到腳,從身體到心理都脆弱到了極點。
如果不是為了還有這個寶寶,她真的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藥物一點點推進來,疼痛不斷被放大。
她眼見著那些藥物注射進自己的身體,疼得狠狠皺眉,眼裡的淚水也越積越多,可就是不肯掉下來。
「嗯......」
聽到她呻.吟的聲音,他的動作立刻停止下來,仰頭緊張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