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病房拆了信。
信有好幾頁,紙張的摺痕新舊不一,似乎寫了不少天。
字跡筆力弱,整體看著卻清秀乾淨。
許菱素在信里說,她已經叮囑過陸紹元,陸紹元答應會好好照顧他,讓許落聽陸紹元的話,如果後媽欺負他,要跟陸紹元說,不要總悶不吭聲。還有,不要太老實,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人家不給就不要,這樣會吃虧。
許菱素還說,讓許落不要記恨他。
說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好媽媽,當初堅持帶走許落也不是因為母愛,是想用許落做籌碼和陸紹元保持聯繫。
許菱素最後說:「你爸心腸不壞,但是見利忘義,你不用太孝敬他,要多多撈錢,無論什麼,攥在手裡的才算自己的。看在我的份上,他總要心軟,你要能靠陸家娶個有錢人家的姑娘,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還有那些金首飾,都留給你,拿去賣了,好還帳。對不起啊落落,拖累你這麼久,媽媽愛你。」
天氣很好,陽光落進病房,明亮又乾淨。
許落蹲在地上,無聲無息。
他雙手捂著臉,可眼淚還是從手指的縫隙漫出來。
這一刻,許落深刻的面對了現實。
他沒有親人了。
這個世上唯一一個愛他的人離開了。
儘管這愛很稀薄,還摻雜著恨,還帶來很多壓力。
可這是他僅有的了。
收了金鐲子的護工不放心又回來,她守在門外,直到許落不再保持蜷縮的姿勢。
十天後的傍晚,宴山亭派人從陸家接走許落。
許落被帶到宴山亭的私宅。
他一直覺得陸家的別墅像宮殿,但陸家的房子和宴山亭的住所相比就差的遠。
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陸家是明亮的燦爛的,但宴家,有種內斂的貴氣。
而且京市繁華,寸土寸金。
若非親眼所見,許落很難想像,有人能在市中心擁有這麼大的房子。
暮色四合,宴山亭才回來。
他對等在客廳兩個小時的許落說:「明天去領證,身份證帶了嗎?」
同性可結婚的法律施行十二年。
結婚只用提供身份證剛施行一年。
要領證了啊。
許落恍惚一瞬,點點頭,身份證他一直隨身攜帶。
宴山亭剛下班,還穿著西裝,有種端正挺拔的好看。
這種好看有種遙遠的冷漠,他波瀾不驚的說:「領證之前,我要先驗貨,跟我上樓。」
第4章 他是玩物。
許落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但他為著掙錢打過許多任務,很多工作都在底層,人又長的好,沒少受或粗俗或下流的騷擾。
驗貨什麼意思,許落知道。
一剎那心裡湧出許多難堪。
許落垂下眼,睫毛像一層屏障,讓他不至於在這個明亮溫暖的大房子裡四分五裂。
許落跟著宴山亭上樓。
他並不亂看,只在宴山亭進入一間臥室後,停留在臥室門口問:「要不然,我先洗個澡?」
許落裡面是一件薄毛衣,外面穿著羽絨服。
在溫暖的室內等了兩小時,他出了汗。
許落怕被嫌棄,許菱素還在殯儀館等他。
臥室很大,分了很多區域,休息區放著沙發和茶几。
宴山亭坐在靠窗的沙發上,隨意解開西裝扣子,但這並沒有讓他變的和藹可親。
他說:「可以,就在這脫。」
許落楞了兩秒,往裡走了兩步,關上了臥室門。
房間的各種擺設都有種說不出的高貴。
最高貴的是大馬金刀坐在那的男人,看著還很不好惹。
許落聽出宴山亭話里的嫌棄。
關門已經用光了勇氣。
短暫的考慮後,他把脫下來的羽絨服放在了地上,又把衣服一件件放在羽絨服上面。
許落當過模特,原本以為脫衣服不算很有壓力。
但是宴山亭的存在感太強烈了。
許落脫到只剩下一條內褲。
他感覺自己像被剝皮但還沒死的動物,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慄,實在無法再繼續。
宴山亭的語氣平靜無波:「去洗澡,浴巾用過後丟掉,衣服在衣帽間。」
許落不知道浴室在哪,正要鼓起勇氣問。
他聽宴山亭說:「左手邊。」
許落離開後,宴山亭立即起身去窗邊。
外面草地上的雪他沒讓人清理,燈下,入眼是一片冷寂的白,
但宴山亭眼前晃著的卻還是那具年輕的,修長白皙的身體,客觀的說,很具有觀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