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天日的煉妖獄外,一輪明月正懸在天幕中央,有人在上元燈會流連忘返,有人惴惴不安祈禱丈夫能逢凶化吉,有人化妝成普通百姓,混在人潮中離開汴京,有人面對著血緣至親,明明近在咫尺,卻又無話可說。
謝徽剛打發走姨母、表妹。今夜太學發生騷亂,小康氏聽到薛月霏差點被狐妖擄走,哭得天崩地裂。小康氏一哭,薛月霏、謝康氏都跟著哭,謝徽不得不一遍遍保證他一定保護好薛月霏,再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才終於讓小康氏消停,帶著薛月霏回去了。
謝徽今日處理了一天政事,晚上還要安撫女眷,實在心力交瘁,他送母女倆出門時,只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得疼。
但是這還沒完,謝徽回屋,看到謝康氏端坐榻上,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知道自己的折磨才剛剛開始。他暗暗嘆了口氣,面上依然溫和孝順,坐在謝康氏下首,問:「母親,兒子侍奉您安歇?」
「我睡不著。」謝康氏冷笑一聲道,「旁人家是多年媳婦熬成婆,年輕時當牛做馬,老了至少能享兒媳的福。我倒好,謝家的福一點沒享到,老了還要給兒媳賠小心,天底下哪有我這樣窩囊的婆婆!」
謝徽忍著頭疼,耐心對謝康氏說:「母親,您不要這麼想。她畢竟是攝政長公主,每日朝中的事都忙不完,實在沒時間孝順您。夫妻一體,我替她盡孝,也是一樣的。」
「呵。」謝康氏諷刺道,「你是謝家的嫡長孫,剛出生時,老太爺說兒郎不能長於深宅婦人之手,硬是將你抱走,我念著你要出人頭地,哪怕心像刀子一樣割,也含淚忍了。我是婦道人家,不懂外面的事,老太爺說好就是好,他要抱走你,我就鬆手,讓你尚公主,我也低頭認了。但現在,你忙的事也就罷了,你卻要替另一個女人操持內宅事務。大郎,這就是你的出人頭地?」
一提起兒時的事,謝徽就沒有辦法,不得不安慰謝康氏:「母親,祖父是獨斷專行了些,但都是為謝家好,您多擔待。何況,出人頭地和操持家事並不衝突,這本身就是我的家。」
「哪家的主婦自己不管下人,不主持中饋,還要郎君下朝後操心?」謝康氏積了一肚子火,咄咄罵道,「果真兒大不由娘,我才說了她兩句,你就百般護著她,竟是一丁點都說不得。我就該早點死了,為你們騰地方,你想搬公主府就搬公主府,省得耽誤你們夫妻感情!」
太陽穴的跳脹已經變成刺痛,謝徽實在無奈極了,試圖和謝康氏講道理:「母親,兒子絕沒有這個意思。以後我不會搬了,就留在謝家孝順您和祖父。」
謝康氏聽到這句話,才終於滿意了。她佯裝擦拭眼淚,不經意提道:「你終究是兒郎,做什麼都一個人也不是事。月霏她……」
「母親。」謝徽打斷謝康氏,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淡漠的疲憊,「這件事已經討論過了,我要忙朝事,沒精力納妾。表妹年紀也不小了,來日我將今年的新科進士請來做客,您和姨母仔細看看,為她挑個好人家吧。」
謝康氏臉色變了,不悅道:「外人哪比得上自家知根知底,何況你表妹那個家世,嫁去別人家不知道要怎麼受氣呢!你作為她的表哥,忍心看她一輩子在婆家忍氣吞聲嗎?」
「她可以性子強硬些,或者陪幾房精明能幹的陪嫁。事在人為,只要姨母想解決,總歸能找到法子的。」謝徽默然看著謝康氏,心裡宛如明鏡。薛月霏的家世雖然差,但汴京能有幾個順風順水的高門貴女,比她不幸的女子多了去了,莫非都不活了嗎?其實這件事的關鍵在於,小康氏從沒有想過解決問題,她們母女以弱為榮,一直在等待別人拯救她們。
不像她。她永遠目標明確,不認命不服輸,別人能做到的她一定也能,別人做不到的,她更要去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她就像燒不盡的野草,哪怕要蟄伏漫長的看不見盡頭的寒冬,但只要她不死,就一定會反敗為勝。
謝徽發現自己一岔神,又想到那個人。他目光微微放空,不由擔心她今夜被狐妖挾持,脖子上還受了傷,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塗藥。她如此破釜沉舟,都不惜對自己使苦肉計,可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明日,恐怕又是一場硬仗。
謝康氏說著就聽不見聲音了,她一回頭,發現謝徽在走神,神情認真繾綣,不知道在想哪位。謝康氏眼睛刺了下,看不得辛苦拉扯大的兒子被別的女人搶走,不由分說打斷謝徽,道:「我就和你直說了吧,你要是還想認我這個母親,就必須納妾。我知道你對月霏無意,但感情可以培養,你先納她為妾,其他事日後再說。」
謝徽聽到,簡直覺得不可理喻:「母親,你聽聽你在說什麼!婚姻是男歡女愛,你情我願,你都知道我對表妹無意,為何還要堅持我納她,平白誤女子的一生!荒謬。」
謝徽並不明白,可能就是因為他不喜歡薛月霏,謝康氏才讓他納表妹。謝康氏被兒子屢屢頂撞,怒道:「要不是趙沉茜橫插一腳,你本來和月霏才是一對!你不心疼月霏,反而替第三者說話,謝徽,你的良心呢?」
謝徽知道今日無法和謝康氏說通道理了,幸而謝家也不由謝康氏做主,謝徽忍著氣站起身,說:「母親,祖父已經說了,納不納妾,由殿下說了算。我和她是先皇賜婚,滿朝文武見證,駙馬不得納妾也寫在朝廷律法里。您如果不滿,去大理寺狀告先皇和律法吧。」=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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