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驚鴻猛地抬眼,想起趙沉茜的規矩,又忙低頭,深深叩首:「謝殿下寬恕,屬下遵命。」
蕭驚鴻起身,像以往那樣站到趙沉茜身後,低眉俯首,一副忠犬模樣。妝容華麗的宮裝女子和一臉戾氣的殿前司指揮使,遠遠看去竟也稱得上男俊女美,登對無雙。
蕭驚鴻這樣表現,這個女子是誰,似乎已無需贅述。除了六年前暴斃的妖女,那個換了三個駙馬依然桃花不斷的第一美人福慶公主,還能是誰呢?
雨萱最先反應過來,趕緊拽著眾女跪下:「別看了,那是福慶公主,快跪下行禮。」
小桐被拉著跪下去,腦子裡亂成一團。福慶公主不是死了麼?蕭驚鴻是福慶公主的貼身侍衛,不應該認錯,難道,世上真有起死回生藥,殷夫人真把已故的福慶公主復活了?
如果這是福慶公主,那麼,她為什麼會和沉茜長得一模一樣?
小桐一團亂麻,大堂里也炸了鍋。在場大多數人沒見過趙沉茜本尊,他們雖然來赴殷夫人的宴會,其實看熱鬧的心思占多,心裡都明白殷夫人拿出來的多半是一個贗品。這個女子出場並自稱本宮時,他們還在觀望,但蕭驚鴻這樣表現,無疑坐實了女子的身份。
這竟然真的是六年前下落不明的妖女福慶?她居然真的活著?
人群大嘩,群情激奮,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有人站起身,激動地嚷嚷:「世上竟然真的有起死回生的靈藥?殷夫人,你這藥還有多少,我都買了!」
還有人十分憤怒,罵道:「殷夫人,你們簡直喪盡天良。天底下那麼多忠臣良將,復活誰不行,偏偏復活這樣一個妖女!你們還嫌天下不夠亂嗎?」
當然,更多的人還是保持沉默,心思已經浮動起來。不論蓬萊島是如何做到的,如果這真是福慶公主,那用處可大了。
北梁雖已占領了淮河以北,但燕朝遺民並不接受,各地起義軍按下葫蘆浮起瓢,實在很麻煩,淮北成了三不管地帶。趙氏皇室南遷,故國百姓對他們既恨又懷念,福慶公主是昭孝朝的嫡長公主,曾在汴梁攝政,是比當今皇帝都要名正言順的先皇血脈,如果能將她收入囊中,那就能名正言順入主中原。
一個政治象徵意義如此強大的女人,便是阿修羅也有男人娶,何況她還是第一美人。可以料想,如果北梁哪位皇子得到福慶,奪位勝算將提高一大截。同理,中原哪支義軍得到福慶,也能從此搖身一變成了王師。
不少人將目光瞄準了「趙沉茜」,蠢蠢欲動。蕭驚鴻錚然一聲拔劍,目露殺氣:「誰敢不敬殿下,我必將其碎屍萬段。」
石閣屏風後,殷夫人嬌媚慵懶的聲音適時響起:「諸位,莫不是忘了蓬萊島的規矩?蓬萊島只談風月,不談國事,登了島,可就不能動武嘍。」
這位島主來歷不明,背景不明,眾人只知道她自稱殷夫人,看起來是位妖嬈少婦,但能擁有一座島,並讓島嶼在海上神出鬼沒的人,實力恐不可小覷。沒到最後關頭,誰也不想做出頭鳥,眾來客一改方才的劍拔弩張,笑著道:「當然,東道主的規矩,誰敢不從?不過,殷夫人可真能藏的,外面找了福慶公主六年,沒想到人竟然在殷夫人這裡。六年啊,殷夫人一點聲都不露,可真是好氣量。」
屏風後傳來咯咯的笑聲,殷夫人道:「客人太抬舉妾身了,妾身可不敢當。實在是妾身學藝不精,祖上只傳下一枚還魂丹,之前從未試過,妾身也拿不準能不能成功,公主醒來前,妾身哪敢宣揚。妾身苦心研究了六年,今年總算成了,這不,妾身馬上就擬帖子請諸位過來了。」
還有人不信起死回生,懷疑地打量著大堂中心的「趙沉茜」:「人死不能復生,此乃天道,還沒聽說過什麼靈丹妙藥能逆天而行。誰知道面前這位是不是某種妖物化了形,有意扮演福慶妖女。畢竟六年前朝廷大辦喪事,那個妖女的棺槨是當著眾人面放下去的,做不得偽。」
殷夫人嬌媚一笑,反問:「那貴客你怎麼確定,棺槨裡面的,就是真的福慶公主呢?」
客人被問的一噎,梗著脖子道:「皇帝、內廷、禮部,那麼多人經手,還能有假嗎?」
「那可說不準。」殷夫人笑語晏晏,忽然調轉矛頭,問,「謝相,你來說,朝廷砌的福慶公主墓里,究竟是一副衣冠,還是一個真人呀?」
西側第二間包廂安安靜靜,唯有珠簾輕晃。謝徽沒有接話,但這種時候,不答,本身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