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混帳狗東西,她就是被驢踢了,都不可能將宅子租給他。
這時候小桐一盆水用完了,她換了盆新水,抱怨道:「水又用完了,一會又要去打水。」
趙沉茜聽聞,說:「桶給我,我去吧。」
小桐一聽,下意識道:「不行,太重了,你放在這裡,一會我去吧。」
「你做得,我怎麼就做不得?」趙沉茜不由分說奪過小桐手裡的桶,說,「前面幾間屋子都是你擦洗的,你已經做了很多,剩下的我來吧。」
小桐擔憂,趙沉茜這個樣子,一看就不像做過重活的,讓她去打水?小桐欲言又止:「可是……」
「沒什麼可是。」趙沉茜聲音清淡,不知說給小桐還是自己,「若沒有你,這些事本就該我自己做。你繼續忙,我馬上回來。」
既然不想做昭孝帝的女兒,在接下來的人生中只想做趙沉茜,那她就要拿出行動來。不要昭孝帝這個父親,那同樣,就不能要公主這個身份的特權。
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子,別的女子需要做的、應該做的事情,她也該如此。
日落西山,藍雲靜謐,小河悠悠蕩蕩,大部分行人已經歸家,河邊不復白日的熱鬧。趙沉茜蹲在石階上,學著白天看到的模樣,從河裡舀水。
然而,很多事情看著簡單,自己親手做才知深淺。趙沉茜舀了好幾次,要麼手滑,要麼提不動,一桶水有大半灑了出去。她精疲力竭坐在台階上,垂眸看著躍動的水波,再一次意識到,剝離公主身份,其實她什麼都不會。
曾經她以為她是攝政長公主,掌中有乾坤,可翻雲覆雨,決定整個國家的存亡,哪裡都離不了她。遇襲時她發現,這個國家並不需要她。現在她流落民間,再一次發現,她不會洗衣、做飯、打掃,甚至不會打水。離了宮女的服侍,她無異於一個廢人。
一個掃不了足下的人,竟然有勇氣掃天下。真是無知者無畏,蠢得可笑。
趙沉茜睫毛下斂,自嘲一笑。可是無論如何,水都是要解決的,趙沉茜再一次提著木桶起身,這一次她用力太急,桶里的水劇烈搖晃,她更不好穩住身體。眼看她要摔倒,旁邊忽然伸來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趙沉茜睫毛上沾著水滴,意外回頭,看到那個輕浮、浪蕩、落魄、無禮,還多了一項不會說話的男人站在台階上,目光深深地望著她。察覺她已站穩,他放開手,說:「別看桶不大,裝滿水還是很沉的。下次提水,可以叫我來幫忙。」
趙沉茜暗暗翻了個白眼,冷聲道:「我日日都要用水,你能次次都來幫忙嗎?」
「你沒叫,怎麼知道不能?」
趙沉茜雙手提桶,吃力地上台階,心裡暗暗道,不會的。
不會有人每次都能響應她的困難,只有靠自己,才永無破綻。
趙沉茜提著搖搖晃晃的桶,邁過門檻。進門時灰衣男子伸手,似乎想幫她提水,但趙沉茜面色冷淡,堅定不移,他又默默收回了手。
小桐發現趙沉茜竟然真的提了一桶水回來,驚訝地迎上來。她一言難盡地掃了眼灰衣男子,他那麼著急貼完窗紙,急匆匆趕出去,她以為他是幫沉茜去了。結果。他這麼大一個男人,就看著沉茜提水?
小桐也不好說什麼,笑了笑道:「辛苦你了。你先坐一會,我將地擦一遍,今夜就能住人了。」
小桐要擦地,趙沉茜和灰衣男子都被趕到門外。趙沉茜靠在窗戶上活動酸軟的手臂,順便懟了懟窗紙,確定不會一捅就破,這才放心。
趙沉茜淡淡道:「多謝。」
「謝我做什麼。」灰衣男子站在花壇邊,伸手摺了根桃枝,不知道搗鼓什麼,「還是說,你沒打算將宅子賃給我,所以如此客氣。」
趙沉茜一噎,確實。她正待醞釀拒絕的話,灰衣男子漫不經心問:「你從琅嬛閣換的錢,都花完了嗎?」
趙沉茜瞬間警惕:「你什麼意思?」
「別誤會,我只是想問你,有銅錢嗎?錢經萬人手,陽氣最盛,用銅錢搭一個小七關,可抑制陰怨之氣流動。然後用桃符封住地上的陰脈,怨氣在小七關得不到補充,自然就會消散,你這宅子裡的鬼眼草,就可以盡除了。」
聽起來有模有樣,但宮廷帶給她的警惕心使然,趙沉茜反問:「如果不除會怎麼樣?」
灰衣男子淡然地看著她:「對妖精鬼魅不會怎麼樣,但若是活人住在其中,久之會陽虛氣乏,精神恍惚,身體衰弱。」
「長此以往會看到幻覺,比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