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樣說自己。」灰衣男子,也就是易容後的容沖認真道,「以你的德行,未必八輩子都能投胎成人。」
兩人師門不同,但容沖的父母和蘇昭蜚的師父張陵真人關係甚好,雙方長輩經常將兩個小輩放在一起切磋技藝。容沖和蘇昭蜚對彼此都知根知底,很知道怎麼樣奚落對方。蘇昭蜚冷冷呵了聲,說:「你這麼能耐,為什麼說話還需要壓著聲音?莫非,你現在蹲在人家牆角,不敢被舊情人發現,所以才鬼鬼祟祟的,連張傳訊符也不敢發?」
容衝心口中了一箭,被深深刺痛了。雖說他前幾天確實如此,但現在不一樣了,茜茜親口說讓他在她家裡隨便挑地方住,雖然門已經被封住了,茜茜也不知道他是他,但這依然是獨一無二的信任!容沖暗暗咬著牙,故作輕描淡寫道:「我已在她隔壁租賃了房間,以後就是鄰居了,既來去自如又方便照應,哪會像你說的那樣狼狽。」
「真的?」蘇昭蜚很是了解他,悠然反問,「既然如此,為何你要借我的身份。」
容沖白日能取得趙沉茜的信任,並不是因為他演技多出眾,而是因為所有信息都是真的。清微山張陵真人確實有一個徒弟,姓蘇,字無鳴,嗜酒如命,桃花遍地。只不過那個人不是容沖,而是他的朋友蘇昭蜚。容沖將好友的身份拿來稍加修改,和他的經歷融合在一起,就成了風流落拓、神秘莫測的灰衣男子。
容沖剛吹過牛,不肯露怯,嘴硬道:「我仇家遍地,出門在外,換幾個身份怎麼了?」
蘇昭蜚多麼了解容沖,一聽就明白了:「這種話可騙不了我。你那麼張揚,遇上仇家肯定會用自己的名號,才不會將風頭記在我名下。你定然用我的名字面對一個認識你,卻不認得我的人,比如,你那位舊情人。我說的對不對?」
容沖不語,蘇昭蜚冷冷笑了聲,道:「容沖,別忘了你說過什麼。」
「我知道。」容沖不想聽上次的爭論,打斷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輕重緩急。」
蘇昭蜚輕嗤,希望他是真的知道。男人的友誼和女人之間不同,女子若碰上不良人,女子的蜜友可以一遍遍勸,但男人往往只能說一遍,再好的朋友也是如此。蘇昭蜚不再提這個敏感話題,及時轉了彎,冷嘲熱諷道:「容沖,你可真行,欠我的錢從來不還,卻有錢給舊愛包下楊宅。我依稀記得楊家的宅子並不小,你到底瞞著我藏了多少錢?」
容沖尷尬,覺得很有必要澄清這一點:「你沒誤會,我確實沒錢。這座宅子,是她自己買的。」
對面靜默了,許久才傳來一道不確定的聲音:「買的?」
「是的。」容沖知道他沒見過這麼多錢,特意貼心地告訴蘇昭蜚價錢,「她出了一顆海底珍珠,賺了五千貫,花四千貫買下了這座宅子。」
蘇昭蜚沉默半晌,道:「你這麼驕傲做什麼,錢又不是你賺的。等等,照這樣說,你現在住的,豈不是她的房子?」
容沖越發驕傲了:「對啊。」
傳音符對面沉默的更久了,容沖偏不結束對話,耐心地等著他反應。許久後對面才傳來涼絲絲的聲音:「你走之前急成那樣,仿佛沒有你她會活得水深火熱,可是看起來,她分明活得很好。我第一次見接濟舊情人,是指住到她的宅子裡。」
容沖並沒有被諷刺到,反而與有榮焉:「我就當你是嫉妒。我早就和你說過她很厲害,她聰明、冷靜又勤奮,只要她想,無論什麼事都能做好。我原本確實想庇護她,後來發現她掙錢比我厲害多了,還是讓她來庇護我吧。有些時候只需要轉換一下思路,你就會發現人生路好走多了。當然,你這輩子是沒希望了,此生好好積德,下輩子爭取長一張漂亮的臉,讓聰明美麗又有能力的公主養你。」
「我不需要。」蘇昭蜚潑冷水,「你一個入贅失敗的前前駙馬,還得意上了?何況,她要是真像你說的那麼聰明,會認不出你,任由你頂著我的名字,搬入她隔壁?」
無疑蘇昭蜚又說到了點子上,連踩容沖好幾個雷點。容沖靜了靜,說:「這不怪她。我們分開太久了,她認不出現在的我,也很正常。」
她認識的是十七歲意氣風發的容沖。那個容沖沒有經歷過任何挫折,從未為銀錢煩惱過,所以活得飛揚跋扈,目下無塵,對衣食住行都極其挑剔,見不得一點瑕疵。而現在的容沖經歷了逃亡、戰爭,從寄人籬下,到自己招兵買馬,重建容家軍。這期間的磨難,足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習慣,而他又用了易容術,便是爹娘、二兄在世也未必認得出他,何況她呢?
蘇昭蜚受不了了,主動引燃傳音符,結束對話。昔日最親密的人站在面前卻認不出來,苦主竟然還為對方辯護,替她找苦衷。這樣的戀愛腦沒救了,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容沖看著指尖燃燒的符灰,輕輕吹了口氣,灰燼化作靈力散落空中,並沒有髒了他剛洗過的地。容沖枕著胳膊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夜色,久久沉思。
他們分別真的太多年了,兩人天各一方的時間,已遠遠超過了在一起的時間。之前六年他守著沉睡的她,並不覺得生疏,在蓬萊島上各自扮演陌生人,也不覺得難為情,但今日面對面,他才驚覺,他其實已經不知道怎麼樣和她相處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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