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在這個亂世發揮著自己的溫度,唯有她,被金籠關了太久,已失去了飛翔的力量。
門口的士兵看到失火,猶豫片刻後,派一隊人過去查看。就在這時,黑暗裡忽然從四面八方傳來喊殺聲,仿佛足有百萬之眾,北梁士兵大驚,有人喊救火,有人喊捉刺客,有人喊列陣,士兵們慌不擇路,撞成一團。鏡妖拉住薛嬋,說:「跟緊我。」
這是薛嬋第一次在人群中不計形象地大跑,周圍士兵們有的注意到他們了,有的沒有,火光沖天,箭矢飛舞,可以說是薛嬋有生以來做過最瘋狂的事。她突然變得極其膽大,對身前人說:「你可以變成他的樣子嗎?」
她飛出牢籠、奔向新生的一程路,她希望是和他一起走過。
保持任何形態對鏡妖來說沒有區別,她微微施法,就從劉豫變成了楊湛。薛嬋看著故人俊朗如昔的側臉,多麼希望這一刻,真的是他。
可是哪怕不是他,她也穿過了戰火紛飛,搶過了不知誰的刀,砍傷了不知多少人。等她喘著粗氣停下來,發現她已一口氣跑到了野外,背後喊殺聲震天,她褲腳上全是草沫土屑,身上沾染著不明血漬。
她這個樣子實在糟糕透了,而面前的「楊湛」依然純潔乾淨,不染塵埃。薛嬋看著他,認認真真說:「謝謝你的草蚱蜢。」
鏡妖歪頭,顯然,這又是一句不在楊湛記憶中的話,它不知如何回答。薛嬋也不在意,問:「他最後那段時間,痛苦嗎?」
鏡妖搖頭:「不痛苦,我只是後悔,沒有保護好你。」
「不怪你。」薛嬋眼中淚光閃爍,笑著道出自己前半生的苦難,「這當然不怪你,如果沒有認識我,你就不會付出性命,禍及整個楊家。」
「楊湛」鄭重了神色,說:「怪你爹利慾薰心,怪劉豫無恥下流,怪北梁人助紂為虐,唯獨不能怪你,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我從未後悔過認識你。」
薛嬋在鏡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表情,知道這是楊湛臨終前的真心話。她輕輕呼了口氣,面對著無邊無際的山野,說:「我也從未後悔過,認識你。不用再化作他了,謝謝。我可以看看你本來的樣子嗎?」
鏡妖習慣了照人,這是有人第一次問它本來的樣子。鏡妖迷惑了好一會,說:「我沒有自己的樣子。」
「我以前也是這樣。」薛嬋說,「我身上只有別人期待的樣子,卻不知道自己本來是什麼模樣。別再害人命了,鏡妖,去找你自己的樣子吧。」
「我沒有害人。」鏡妖堅定道,「我以人類的情感為食,只有足夠強的愛恨才能催動我,是那些人召喚來了我。我讓他們進入鏡中世界,和心上人在一起,沒有逼婚,沒有變心,沒有棒打鴛鴦,沒有有緣無分。我滿足他們的心愿,讓他們永遠生活在只有快樂和美好的世界,怎麼能叫害人?」
薛嬋嘆氣,妖物沒有善惡觀,像擁有強大力量的孩童,行事懵懂又殘忍。楊湛是主動獻祭給鏡妖的,殺死他的罪魁禍首是薛裕,而不是鏡妖,薛嬋無意為難一個妖怪,說道:「人生不只有情愛,通往快樂與美好也不只有愛情一條途徑。長公主告訴我,你的名字叫鑒心鏡,只要喊出你的名字,就能讓你做一件事。」
薛嬋望著鏡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臉,說:「鑒心鏡,我與你簽訂契約,往後你不得再主動拖人入夢。別再照別人了,餘生,多照自己。」
面前的楊湛面容變得模糊,最後化成一道白光,叮噹落在地上。薛嬋望著地上的鏡子,輕嘆一聲,攥緊了手中的草蚱蜢,獨自走向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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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帳里,耶律淳走來走去,實在忍無可忍,怒道:「越王好大的架子,我們這麼多人等他,都快半個時辰了,他人呢?」
樞密副使也覺得奇怪,越王不是這樣輕狂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遲到這麼久?樞密副使臉上有些過意不去,找補道:「興許是他路上遇到事,脫身不得,耽誤了。」
耶律淳冷笑一聲,嗤道:「是嗎,什麼事竟比大梁的興國大業還重要?要不是為了等他,白日我們就該確定領兵人選、安排攻城計劃了,怎麼會拖到深夜?如今士兵已經休息,再傳達戰術,如何來得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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