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衝心里冷笑,狗東西,繞開他的哨點偷偷來見茜茜,還敢給他點眼藥。容沖懷中抱著趙沉茜的行囊,狀若無意站在趙沉茜身側,一副自家人的口吻道:「城主問我就白費了,內政的事我一竅不通,都聽茜茜做主。你若想做生意,去衙署遞牌子,自有專人為你答疑解惑,何必繞這麼遠路,來郊外打擾茜茜繪田呢。」
趙沉茜聽著這兩人你來我往,突然道:「今日要測的田都已經看過了,容沖,我想回城了,你能不能幫我把馬牽過來?」
容沖挑眉,不由瞥了眼衛景雲,趙沉茜看著他,眸光清明如水。容沖在這種目光下敗下陣來,不情不願道:「好。」
容沖走後,趙沉茜按住被風吹亂的頭髮,面對著滾滾稻田,說:「城主是不是很少來這樣的地方。」
衛景雲負手,說:「你把我當容沖了吧?我從小體弱多病,與藥草為伴,土地我見多了。」
趙沉茜輕輕一笑:「那正好,不知城主可介意隨我去田間走走。」
「自然不介意。」衛景雲低頭看她,說,「何必叫的這麼生分,喚我名諱就好。」
「好。」趙沉茜走上田壟小路,衣袂翩躚,像薄霧一樣拂過青禾,「衛景雲,你醫術了得,依你的眼力,這土肥力如何?今年收成如何?」
「這還用看?」衛景雲跟在她身後,說道,「這都幾月份了,稻苗還如此細弱,今年海州的稅,恐怕又收不上來多少。」
「雲中城果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趙沉茜道,「你很清楚,如今海州缺錢。北梁磨刀霍霍,劉麟已秘密趕往汴京準備登基,臨安隔岸觀火。等劉麟登上帝位,第一件事必是親征海州,為父報仇。海州已如危卵,籌錢籌糧一事,迫在眉睫。可是海州剛經歷過大戰,秧苗被踏,夏稅收不上來,就只能指望商稅。雲中城商號遍布天下,乃世之首富,若雲中城願意對海州施以援手,沒人捨得拒絕。」
衛景雲輕笑:「你很擅長攻心,數年前我就領教過。現在,你又要為了他,來拉攏我嗎?」
「為何不能是結盟呢?」趙沉茜站在田邊,彎腰拔出一根稗草,說,「曾經我以為我博覽群書,無所不知,但來海州後,我發現其實我什麼都不懂。我不懂怎麼種地,不懂怎麼紡布,不懂街邊攤幾更天起來揉面,不懂衙役如何緝捕辦差。根本沒見過蒼生,卻試圖拯救蒼生,何其荒謬。」
衛景雲聽著她自嘲,說:「何須這樣貶低自己?你的新政掣肘太多,能做成那樣已經很不錯了。」
趙沉茜笑了聲:「可是失敗了就是失敗了,新法一朝被廢,無數心血付諸東流,還害朝廷陷入長達數年的黨爭攻訐中,倒不如不做。我一直想不明白,我能試的都已經試了,為何還會失敗。直到前幾日,我看到一個士兵去攤上買鞋,攤主感謝他們守城,堅持要少收兩文錢,士兵嚇得面色發白,說若讓容將軍聽到,必要將他斬首示眾。不打仗時,容家軍會幫百姓插秧收稻,村民主動開門請他們進去坐,但無一人進門。你不要覺得我在美化他,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那時我便想,若天下有未來,應當是這個模樣的,如果要選一支軍隊結束這個亂世,我希望是容家軍。」
風卷過兩人長袖,衛景雲靜靜看著她,說:「你還是要留在他身邊。」
趙沉茜搖頭:「不,不是我選擇了他,而是百姓選擇了容家軍。你我認識這麼久,還不了解我嗎?我最開始從未想過留在海州,只是為了報容沖救命之恩,進城替他培養人手,同時暗暗召集舊部,等時機成熟我就離開。但是,容家軍的令行禁止、軍紀嚴明撼動了我,若我另起爐灶,等來日容家軍壯大,我與這樣的對手為敵,必敗;若他們來不及壯大就被北梁人剿滅……。
趙沉茜看著碧波,輕輕嘆了一聲:「那也太可惜了。」
衛景雲輕笑一聲,借著玩笑,掩蓋眸中瀰漫的悲傷:「你的口才還是這麼好,我都要被你說動了。」
「城主不是庸人,所以我也直說了。」趙沉茜道,「當大爭之世,而循揖讓之軌,非聖人之治也。這天下馬上就要亂起來了,雲中城坐擁敵國巨富,能置身事外多久?」
衛景雲不語,趙沉茜繼續說道:「當初我與你訂婚,是我思慮不妥,誤將婚約和盟約混為一談。你父親的話我從來沒有放在心上,朝廷那些腌臢鬥爭沒有燒到你身上,我很慶幸。其實你和我的處境很像,若我不在皇家,或許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朋友?」衛景雲挑眉,努力用戲謔壓制心痛,「到我,怎麼就變成了朋友?」
「眾生芸芸,能成為朋友,已經很不容易了。」趙沉茜回頭看向他,認認真真道,「其實你並不喜歡我,只是我恰巧出現在那個時候,見證你擺脫父親的壓制,破繭新生。你覺得我是戰友,因而移情到我,可是,哪怕沒有我,你也終有一天會變得強大,不再受困於父親的打壓。我已有心儀之人,無論未來有多遠,我都想和他一起走下去。你也該走出來了,不要緬懷虛幻的過去,多去看看具體的人。你念念不忘的福慶公主是你想像中的我,而非真實的我,放下執念,才能找到那個願意與你禍福與共、攜手進退的女子。」=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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