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沖看向身邊睡美人一般的她,慢慢說:「十五歲之前我唯愛劍,十五歲之後愛她。人活多少歲不是活,只要有劍相伴,有她相知,報了仇,還了恩,哪怕只活一天,也夠了。」
「我想讓她活著,繼續實現自己的理想也好,急流勇退安於平凡也罷,只願她不要再被父命挾制,自由自在,為自己而活。」
趙沉茜聽到鬼卿子揭開真相,不可置信地看向容沖:「你早就知道,一直在騙我?你既然知道消耗靈氣會死,為何還答應去汴京救我娘,要親自領軍打仗,對戰強敵?」
容沖感受到自己的大限恐怕就在眼前了,真是遺憾,今日是三月十四,明日就是他們的婚期。
他終究沒能活到他們的婚期。
容沖對著她笑了笑,說:「茜茜,不要內疚,那是我該做的事,救你,是我想做的事。人生能不負該做和想做,已足矣。你好好活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才是我最想看到的事。」
趙沉茜說不出話來,她抿著唇,冰涼的手指握著容沖,手心微微顫抖。難怪他不肯稱王,一直鼓勵她參與容家軍軍務,因為這天下一開始就是為她打的。他想成就她為君,自己卻並未打算長活。
他經過她的允許了嗎?憑什麼替她做決定!
容衝心疼,用力握緊她:「不要怕,我為你刻了許多個辟邪鈴,每當風鈴響起,就是我回來看你了,我會一直陪你到你不需要我的那天,再去投胎。茜茜,答應我,繼續完成你的變法,你活著,就是我活著。」
「不要再說了。」趙沉茜唇上已毫無血色,她手指冰涼,按住容沖的手,說,「總會有辦法的。神醫,勞煩您施針,先為他控制毒素。」
容沖看著她,其實已經沒辦法了,但他的茜茜總是這樣不認命,不服輸,堅定自信得令人羨慕。容沖不忍讓她失望,點頭配合:「好。」
鬼卿子嘖聲:「搞不懂你們。有什麼話現在趕緊說,施針時不許人打擾,萬一錯了一步,他連最後幾天都沒了。」
「好。」趙沉茜應下,禮數周全,進退有度,冷靜得不可思議,「那就有勞神醫了。」
趙沉茜冷靜地排兵布陣,為容沖護法。另一邊,懿康昏了半天,終於轉醒,虛弱地連話都說不出來。懿寧撲在她身上,擔心地直哭:「姐姐,你怎麼樣了?」
趙英從繭里爬出來,躺在地上緩了許久,終於覺得活過來了。他費力起身,對一盤散沙的殿前司喊道:「你們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保護兩位公主!」
殿前司士兵這才如夢初醒,趙英是太子,如今趙伋死了,趙英就是下一任皇帝。兩軍交戰,趙英被綁到孤島上險些喪命,好不容易脫險還被敵國士兵包圍,實在倒霉透頂。但他看起來並無多少緊張,反而主動走到前方,對趙沉茜拱手:「陛下,我叫趙英,是憲王之子。你還記得我嗎?」
趙沉茜掃過他,看不出情緒:「在宮宴上見過,自然記得。」
「那就好。」趙英面色誠懇,道,「趙伋所作所為我毫不知情,他殺了我的父王,還想圖謀我的性命,我和他亦有不共戴天之仇。我願意獻上歲幣,延續兩國邦交,不知陛下能否看在我們同是太祖後人的份上,讓神醫來為懿康、懿寧兩位公主醫治?「
「不行。」趙沉茜矢口否決,天王老子也不及容沖重要,趙沉茜怎麼可能丟下容沖,讓鬼卿子先去給旁人診治?
「那陛下能否遣船送兩位公主回江寧府?」趙英急切靠近一步,「我和趙伋絕不是一夥的,只要陛下能救我們一命,議和條件可以再談。如果陛下還不放心,我願意留下為質,請陛下先將懿康、懿寧兩位公主送回去,她們流了太多血,再不救治會沒命的。」
趙沉茜看著趙英,徐徐道:「趙儀愚蠢莽撞,你倒是個有義氣的。放心,我不是趙伋,不會牽連無辜女眷。來人。」
趙沉茜淡淡給後方士兵使了個眼色:「去備船。」
士兵抱拳離去。趙英鬆了口氣,並沒有回去,而是依然站在趙沉茜面前,似乎想商談議和條件:「那議和的事……」
趙沉茜不動聲色問:「太子有什麼看法?」
趙英舉手,信誓旦旦道:「我趙英在此立誓,回江寧府後立刻將趙伋所作所為昭告天下,以儆效尤,此後嚴加約束軍民,有生之年,絕不犯貴國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