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錯過早稻的種植季節,他們不敢插中稻,便弄了些菜籽種。
見到一輛綢頂漆木馬車停下,農民生怕是豪強收地,連忙跑了。
新竹下馬車,見是這情況,又氣又急,狠狠跺了跺腳,發覺窈窈要下馬車,新竹和僕婦連忙來扶。
僕婦是劉夫人身旁得力的,對新竹說:「你守著夫人,我去村里找人。」
說著彎起褲腳,涉著雜草泥土,一邊跑一邊喊:「來人啊,有沒有人救命啊!」
有些人家聽到聲響,趕緊閉門不出,倒是有一戶農婦,發覺此人是大家族的婆子,應當不缺錢。
她想到家中嗷嗷待哺的幾個孫兒,主動搭話:「你們怎麼回事?」
僕婦往她手裡塞了幾塊碎銀:「我家夫人要生了,可否幫忙,多少錢我們都能出!」
這農婦姓楊,楊氏「啊」了聲:「要生了,怎麼還亂跑呢?」趕緊收下碎銀,「來我這兒吧!二剩,你快去村口找聾子婆,讓她來接生!」
楊氏的大孫子頭髮扎著雙丫,一身破破漏漏的,光著腳板去叫聾子婆了。
楊氏跟著僕婦往回走,她還想打探點什麼,奈何僕婦嘴嚴,她攏共才知道,這位大家族的夫人,是出門走親戚,不想才八個半月,就要生了。
楊氏:「這不足月,多危險……」
話音剛落,她看著那捂著腹部的夫人,張圓了嘴巴,一句話說不出來,整個人都呆住了——乖乖,這輩子沒見過這般漂亮的女子!
窈窈被新竹扶著,走了兩步,但她越來越疼,雙腳快不能出力。
新竹一人扶著兩人,幾乎快被壓倒了。
突的,遠處交通道路上,傳來一陣嘚嘚馬蹄,楊氏聽到馬蹄,整個人一唬,轉身就要跑,這年頭,能騎馬的都是軍爺,軍爺都是要他們的命的,給多少錢她都不要了!
無法,僕婦只能抓住她:「好大嬸,行行好,你做好事做到底。」
楊氏驚惶之際,眨眼間,那高頭大馬就到了跟前,從馬背上翻下來一個高大的男子,也驗證了她的猜想。
正當她以為自己要命喪這兒,男子先是去扶住懷孕的女子,旋即一個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婢子和他說了什麼,他朝楊氏看來。
他那濃眉墨目,似乎一片滾滾黑雲,幾乎就壓在天地之間,重壓令楊氏甚至不敢直視他,不敢看清他的容貌。
然而下一刻,男子朝她走來,低聲沉重道:「我無意驚嚇你,我妻要臨盆了,請求你幫這一回。大恩,某必不會忘。」
……
窈窈靠在李繕懷裡,他小心地抱著她,腳步又大又快,但也很穩,他抿著唇,目光時不時看向她。
窈窈一手抓著李繕的衣襟,輕輕吸著氣。
楊氏跑得很快,二剩已經帶著聾子婆等在門口,楊氏哆嗦著手,打開大門,一邊叫自己孫子:「快去燒熱水!」
李繕抱著窈窈進了農戶家,在楊氏的引導下,到了臥房,小門小戶,房間裡塞了缺角的木床,鍋碗瓢盆也在一旁,二剩鑽進來拿走個鍋,出去燒水。
床上,楊氏的東西有些破舊,新竹怕不夠乾淨,脫下她的外衣墊在上面,僕婦也把自己一件乾淨外衣留在屋內,以供孩子用。
李繕這才小心翼翼把窈窈放下。
這一段距離,平日他抱著窈窈走幾十遍,都不會喘的,可此時,他呼吸劇烈起伏著。
窈窈緊緊皺著眉頭。
聾子婆進屋,她雖也怕李繕,但她是接生婆,便揮揮手:「且出去吧!」
李繕最後再看了眼窈窈,又對新竹點點頭,便自己到了院子,小孩兒二剩不會砍柴,正用枯草點火,火才點起來,就被風吹滅,鬧得小孩臉上灰撲撲的。
李繕拿起斧頭,擺正了木柴,「嘭」的一聲砍下木柴。
「啊!」屋內,窈窈痛叫了一聲。
轉瞬間,李繕腳步生風,到了門口,他幾乎就想進去了,隔著一扇門,屋內聾子婆道:「幾個月?啊?八個月是吧?八個月啊!八個月,難活!」
李繕死死握著斧頭柄,他雙目酸澀,回過頭去,手臂鼓起一道道青筋,迅速砍柴生火,楊氏和僕婦剛從村口打了水,李繕提走水,澆進鍋里。
火已經燒起來了,李繕又提桶奔到了村口的老井打水。
楊氏和僕婦兩人倒是沒有能插手的地方,不由面面相覷。
不過須臾,一盆盆熱水,接進了屋內,窈窈嘴裡咬著一方手帕,深吸一口氣。
聾子婆:「沒錯沒錯,咦,你這妮兒力氣蠻大的哩……用力!」
新竹守在窈窈身邊,雙手緊緊交握。
聾子婆:「用力!」
窈窈隨著她的節奏,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