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突然起身,心臟病發作了。」葉春彥蹲下身探他呼吸,然後立刻跪下來做心肺復甦。林懷孝默默看著,又是一重錯覺,好像躺在地上的是他自己。救護車過來,他們跟著病人一起上車。到了醫院,老人的女兒過來,是房產中介,胸前的工作牌還來不及取下。她和他們分別握手,謝過他們的見義勇為。
半小時後,醫生出來,宣告搶救無效死亡,死因是心臟病突發。老人女兒沒哭,只是木著臉去辦手續。林懷孝倒有些站不穩,葉春彥扶他到一邊坐下。他搖頭,苦笑道:「我覺得這簡直是我死的預演。」
葉春彥沒說話,只是皺著眉看他。林懷孝不要他陪,勸他先回店裡,為了證明自己沒事,故意小跑著下樓。葉春彥沒追上來,他則跑兩步,歇一歇,停下來時,自己也不知道在哪裡。
他索性沿著種滿高大梧桐的長街散步,毫無目的,只是一往向前去。春天到了,暖陽普照,生機盎然,梧桐樹長出嫩綠的新葉。但這樣的春天總是短得離奇,現在是三月,盡歸屬於希望的時節,萬物復甦,死的氣息遠離。不該再這樣的天氣死去,辜負太美好的春天。
他忘記打圍巾了,風從領口鑽進去,倒不覺得太冷,反而起了一層虛汗。人在這個世界上真正追求的幸福到底是什麼?他迷迷糊糊地想著。
財富、地位、真心的愛,甚至是青春體面的皮囊,這些他曾是得到過的,在擁有的瞬間並沒有絲毫快意,失去時心中的遺憾卻長久。
因為他從沒有為自己享受過這些,只是做籌碼,在未來的命運天平上加碼。可他已經沒有未來了,也沒有充盈的過去。
那還有什麼來抵擋死亡呢?用金錢建築的堡壘?用生育來作為延續的紐帶?用責任鑄造的不滅金身?
都太虛假,都來不及了。來不及。來不及體會愛在心頭刻下的傷口,來不及觸碰親 ,來不及向世界許下諾言。只有手指來得及觸碰墳墓,一樣的冰冷。
林懷孝叫了輛計程車往醫院去,一面拼命打白羽翎的電話。到第二通電話她才接,他深吸一口氣才開口,「你忙嗎?」
「很忙,所以你最好別說廢話。」
「請給我五分鐘。你能不能到四樓的樓梯間來,我在這裡等你。」他還在醫院門口,怕她先到,扶著牆往上趕,吸氣吐氣,不敢咳嗽,怕又吐血。白羽翎見到他時,他眼底微微發紅,道:「對不起,之前不該和你說這種話。」
「沒事,我已經忘了,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
「等一等,說好五分鐘,還有四分四十秒。」林懷孝盯著腕錶不抬頭,「我剛才看到一個人死了。或許對你們醫生來說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對我,還是第一次。之前還和我說話的人,一轉眼就死了。我很害怕,到底什麼能抵擋死亡?」
白羽翎神色緩和了些,「你想聽我的回答?」
「我想聽你的實話。我知道你們醫生都有一套安慰絕症病人的套話。我不想聽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