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要笑話我嗎?」
她不理會他的挑釁,從口袋裡拿出濕紙巾,道:「你拿著吧,別用手擦眼睛。眼睛會痛的。我媽剛出事的時候,我也一直哭,有經驗了。」
他沒接,只是道:「我們去散步吧。」
狄夢雲家旁邊有一條人工河,因為夜裡僻靜,照明不好,還沒來得及被附近的退休老太占據了跳廣場舞。夜已經深了,他們慢慢沿著河堤走,都靜悄悄低著頭,完全是一對靦腆的情人。
「我有些話要對你說,不是找你傾訴的意思,不過我們是一夥的,葉春彥都知道的事,你不應該不知道。」他走到河邊,手搭在欄杆上,極目遠眺。他並不看著她,就這麼說完自己全部的故事。
狄夢雲沉默了片刻,一樣把手搭上欄杆,道:「你累嗎?」
夏文卿點了點頭。
「你是恨到累了嗎?我也是。」
「你是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恨自己還是恨那些人?」
「都恨。」
「我也是。」
「要是我一開始就是他的兒子,我就能拿出錢來幫他。他也不至於變成這樣。」他抬頭,只有一邊眼睛落淚,淚恰好漫過那顆淚痣淌落。
「我前段時期又遇到那個不願意借我錢的同學。他聽說我和杜守拙在一起,對我客氣到不行,完全變了一個人。我從不是他兒子,到變成他兒子,突然就有了一切,可是我還是我,一點都沒有變。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好笑,血都是紅的,卻能分出高低貴賤。」
再見面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人還是那個人,依舊是件對花的西裝,可臉上的諂媚的笑卻換了一個樣。那他又是誰?是那個在大學校園裡穿帽衫的夏文卿,還是那個有富豪親戚當靠山的夏文卿。變了一重身份,世界也換了一張笑臉。
狄夢雲依舊不做聲,只是把欄杆上的手靠過去,小指貼住他的小指。他的手很冰。他只微微一僵,依舊不看,只注視著遠處波浪的拍打。他忽然問道:「你喜歡吃雞肉嗎?」
「挺喜歡的。」
「我的意思是,雞肉,牛肉,魚肉和豬肉里,你最喜歡哪一樣?能連吃幾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