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雲之的彎刀已出手,但他的刀只剛好架在了龐老太的脖子上,她就已斷氣了。
龐老太最後一句話是笑著說的,她笑著說:「我做過母親,我知道這孩子雖不一定是他的兒子,可他也一定很疼他……」
賀青冥接住了柳無咎,攔下了毒針,卻終究不能再防著背後的鉤子。
曲盈盈到底也不愧是牽機閣閣主的義妹,形勢如此陡變之際,她也依然把握住了萬中無一的時機。
殺賀青冥的時機。
賀青冥臉色似乎有些虛弱,他手抖的厲害,竟已拿不住青冥劍了。
他輕輕放下柳無咎,道:「你走吧,星闌已經離開,我已無掛礙,你也本不該隨我入江湖這等是非之地。」
「我不走!」
柳無咎眸子裡燃起烈火,他撿起青冥劍,護在賀青冥身前。
他小小的身軀還只到賀青冥腰際,可是他已決意保護賀青冥。
哪怕是死。
曲盈盈卻似乎看不見他一樣,她聽見賀青冥說話,不禁失聲道:「那浮屠珠呢!」
賀青冥淡淡看了她一眼:「我沒有浮屠珠。」
在場的人都是一驚。
「不可能,人人皆知,你到了西北之後,連挑數十個悍匪,西域四十二家匪幫,有近半數都折在你手上,而後,你便從他們手裡,得到了失落江湖已久的金蟬衣和浮屠珠!」
賀青冥看著她似乎有些激動的臉,嘆了嘆氣:「我的確沒有浮屠珠。」
曲盈盈不敢置信:「可是,可是天樞閣說……」
「天樞閣的話,就一定準確嗎?」
曲盈盈臉色陡變!
的確,天樞閣並不是老天,天樞閣的話,也並不是什麼顛撲不破的真理。
但江湖裡從未有人質疑過天樞閣,這或許是因為,百年以來,天樞閣說過的話,沒有一次是假。
「青冥劍主已得到魔教至寶。」
她忽然又想起這句話,天樞閣的話。
她這才發現,天樞閣並沒有說,賀青冥得到了金蟬衣和浮屠珠兩件寶物。
但所有人都認為賀青冥已經得到浮屠珠。
賀青冥不會在這件事上說謊,那麼,浮屠珠又在哪裡?
曲盈盈的臉上忽又浮現了憤怒痛苦之色,她恨恨地看著賀青冥:「既然沒有浮屠珠,你就必須死!」
柳無咎道:「要殺他,先殺我!」
晏雲之忽道:「你使得了手中的劍嗎?」
柳無咎臉色一變,青冥劍在賀青冥手裡是神兵利器,可是在他手裡,那就是廢鐵一件。
他還不會什麼武功,何況青冥劍是軟劍,本就不那麼容易運用,柳無咎拿著它,跟拿著一根柔軟的綢帶沒什麼區別。
曲盈盈一聲哨響,牽機閣待命已久的僚屬紛紛出動。
原來殺招之後還有殺招,想必若不是賀青冥意外中毒受傷,她也不會這麼快就把底牌打出來。
曲盈盈要得知浮屠珠的下落,就不能殺賀青冥,但要活捉賀青冥,區區幾個江湖打手,自然無法與之抗衡,何況曲盈盈並不真的屑於與龐氏一家人為伍。
但現在賀青冥沒有浮屠珠,也沒有必要留了。
眼看這些殺手步步逼近,柳無咎眼睛已經紅的像血,他胡亂揮舞著青冥劍,劍氣所過之處,無不劈石斬木,一時竟也無人敢上前用肉身試一試這把神兵。
但牽機閣就是靠暗器發家的,牽機閣的人,多的是暗器高手。
其中一人只隨意發射了一枚石子,就把柳無咎手上的青冥劍打落,他順手推倒柳無咎,輕蔑地看了他一眼。
賀青冥仍舊面沉如水,仿佛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柳無咎忽然發出一聲狼一樣的哀鳴,誰也沒有想到,這瘦弱的孩子竟會突然發難,他飛撲到那人身上,又是啃又是咬,那人吃痛不已,腳下不穩,隨即和柳無咎一塊倒了下去,扭做一團。
那人面露怒色,抽出腰間短劍,便狠狠刺向柳無咎胸前!
但他卻沒能刺的下去。
他不由得怔了一怔。
就在這一瞬間,他只覺頸上一涼。柳無咎竟不知何時摸到一塊碎瓷片,扎透了那人的頸動脈!
他殺了人。
柳無咎打了個寒戰,但他心中並無半分慌張,也無一絲恐懼,只有一點死灰般的平靜。
這是他為賀青冥殺的第一個人。
鮮血噴湧出來,淋了柳無咎滿身。
他整個人好似是從地獄裡走出來的修羅。
「金蟬衣!」
有人驚呼道:「那小子身上穿著的是金蟬衣!」
柳無咎外衣被鋒利的短劍刺中,卻連一道劃痕也沒有留下。
賀青冥送他的那套衣服。
傳說中由用西域冰蠶和烏金絲製成的玄金色的貼身小衣,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魔教至寶金蟬衣,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被柳無咎穿在身上,誰也沒有發現。
因為他只是個不會武功的孩子,因為傳說中金蟬衣短小輕便,誰也沒有想到,當金蟬衣穿在孩子身上,就與尋常長衫外衣一般無二。
第8章
牽機閣的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就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