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心中仍有惴惴,不由得四下飛快掃了一眼,只見先前與這少女同桌的,只是一個書生模樣的青衫人。
百無一用是書生,何況相思門裡,沒有一個是男人。
他一面看,一面悄悄給其他門客使了個眼色。
那少女道:「你們為虎作倀,欺軟怕硬,武林俠道正義,正是被你們這種人敗壞的,真真是流毒日久!」
郝漢三冷汗涔涔,好似十分害怕、悔愧:「是是是,姑娘說的是,都是我等小人不對……」
他一面點頭哈腰,一面卻暗暗露出一道陰狠的目光。
一點寒星掠過!
郝漢三竟是打不過,便要偷襲暗算。
他好歹也是江湖裡成名的人物,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暗算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真是一張老臉丟盡,連骨頭也早就給狗吃掉不要了!
誰知那少女似乎早有防備,她妙手一抄,兩隻手上多了六枚寒星鏢,她冷冷道:「哼,就憑你,也敢暗算姑娘我?」
郝漢三嘴角一動,卻並無絲毫慌張之意。
就在此時,萬針迸發!
急雨一般的銀針,又快又密地打向少女左側大穴!
原來他發寒星鏢,只不過是為了這一招後手。
他雖不能得手,可是他還有這麼多同夥。
少女既接了從右側襲來的飛鏢,她的注意力,就全在身體右側,一時之間,自然再難回防左側,何況她根本沒有料到郝漢三會這樣窮追不捨地對付她。
但江湖道理就是如此,她雖知道人心險惡,卻不知這險惡的人心往往又蒙著一層層虛偽的面具,她不知道,若有誰戳破了他們的面具,他們便要那人的性命。
「——我!」
少女似乎是想罵人,但她還來不及罵出口,千絲萬縷的銀針便已至她的面門!
銀針從左側襲來,而郝漢三還在她的右邊虎視眈眈,少女一咬牙,閃電般凌空翻了個跟頭,手腕一動,六枚寒星鏢斜斜飛出,瞬間打落了大半銀針。
但仍有幾枚銀針,她已來不及打落,最要命的是,那些門客已經又發出了第二波針雨,小店本就狹窄,她為了不殃及周遭無辜,已經一再往角落裡閃避,但此刻如若她再閃避,銀針便勢必要射中那與她同桌的青衫人。
她不能再避。
少女一跺腳一咬牙,站在青衫人桌前,一動也不動了。
她既不再動,便已十分被動。
郝漢三歪斜的嘴角不禁笑了。
少女不動,有人卻動了。
郝漢三還未明白怎麼回事,只聽得四下門客慘叫聲聲,再看時,只見那些門客咽喉處都插著一根根泛著寒光的銀針。
角落裡空空如也,一盞斗笠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飄搖的燈光透過細密的雨霧,照在一個人的臉上,那個人的臉也好似一幕薄霧。
那赫然正是方才坐在角落裡的青衫人。
誰也沒有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這個人仿佛已不是人,而是神魔。
少女等了一會,偷偷睜開一隻眼,發現自己竟沒有任何痛覺,於是又睜開一隻眼。
她不禁道:「原來你會武功!」
她似乎很是開心,笑的眉眼彎彎,一點也不在意方才青衫人的隱瞞,哪怕這隱瞞差點害了她的性命。
她道:「多謝兄台!」
青衫人道:「不必言謝,是你先救了我。」
人生在世,若為俊傑,必定是要識時務的。
郝漢三就是這樣一條識時務的好漢,他忍著膝蓋的劇痛,撲通跪了下來,不住磕頭求饒。
少女氣憤道:「此等小人,如不及早除去,必定遺害武林!」
她說著,便要一掌拍向郝漢三的天靈蓋。
青衫人卻攔住了她。
她十分不解:「咱們不能心慈——」
卻見郝漢三面上的得意之色還未展開,便已陡然僵住。
只見青衫人兩指指尖輕輕在他眉間一點,一點朱血滲出。
郝漢三終於死在自己人的銀針之下。
「……手軟。」
少女看著眼前這一幕,怔怔地說完了這兩個字。
青衫人不再停留,他走到小店門口,此刻雨仍未停,江面迷霧茫茫。
他道:「你走罷。」
少女眼珠轉了轉,道:「你為什麼不走?」
「我說過,我要等人。」
她聽了,卻靠在欄杆上,坐了下來,悠悠道:「我不走。」
青衫人看著她。
她笑道:「我知道你為什麼阻止我殺郝漢三,卻又殺了他,為什麼自己不走,卻要我走。」
她道:「因為你知道若殺了郝漢三,崆峒派的人一定會來報復,你要我走,就是不希望他們報復到我的頭上。」
青衫人看著她,道:「你很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