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黛笑了笑,道:「那他們呢,還有其他人呢?」
「其他人……」杜西風掃了一眼,看見柳無咎,面色一沉,悶聲道,「其他人,自然也會讓他們上船的。」
杜西風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只見方才那少年又回來了,他面上似有難色,小聲道:「少幫主,大家都要登船了,船上沒有多的房間……」
明黛歪頭瞧了瞧他們,杜西風漲紅了臉,正不知說什麼好,卻聽得一人洪聲道:「諸位同道如不嫌棄,可以隨我等渡江。」
柳無咎目光一閃,這人步履穩健,氣息吞吐自如,如入天人之境,顯然是一位一等一的高手。
賀青冥道:「他便是金蛇幫副幫主,公孫相柳。」
公孫相柳笑了笑,道:「這位先生好眼力。」
「謬讚了。」
公孫相柳不禁打量了賀青冥一眼,在心裡較量了一番。
他又轉向杜西風,道:「世侄好久不見,還請代我向你父親問好。」
杜西風拱手道:「承蒙世伯記掛,家父一向安好。」
明黛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一個轉,心道:「聽說江上漕幫和金蛇幫一向不對付,不過看兩家來往倒是很熟悉,面上也很有禮數。」
眾人寒暄一番,應公孫相柳相邀,行至江邊渡口,只見一名曰「濟海」的樓船如巨鯤一般矗立江上,江霧朦朧,遠遠望去,竟似直入九霄。
明黛不由讚嘆,她從關外來,還從未見過這般體型龐大的樓船。
莫說是他們幾個,就是再塞下一個金蛇幫,怕是也綽綽有餘。
杜西風卻有些驚訝,道:「世伯,這『濟海樓』不是一直停在金蛇幫總舵嗎,怎麼這次卻也出港了?」
公孫相柳卻道:「此次揚州大會乃近年一大盛事,金蛇幫上下自然也要湊湊熱鬧。」
杜西風更驚訝了:「韓幫主也來了?」
公孫相柳頷首:「幫主已在濟海樓上。」
他又道:「諸位如有意,可隨我一同前往。」
他這話雖是對著眾人說的,他的眼睛卻只落在賀青冥身上。
他雖不知賀青冥是賀青冥,卻也想邀一邀這位神秘莫測的人物。
賀青冥道:「既然副幫主盛情,那便卻之不恭了。」
第17章
「拉船手,多苦愁,
背著縴繩低著頭;
吃的『豬狗食』,
走的『猴爬路』。
長年『背船板』,
無緣夫妻『共枕頭』。
運糧運棉難溫飽,
不知何時是盡頭?」
江灘上,傳來一聲接著一聲鏗鏘有力的船工號子。
賀青冥站在甲板上,他的目光似已伸的很遠很遠。
「那些船工真是可憐。」
明黛踱步到賀青冥身畔,她的裙擺被江風吹起,好像迷濛江天下飛舞的一朵紫色花。
她眉頭蹙起,道:「好幾十年了,江湖還是這個樣子。」
如今的武林,就像是一個日落西山,垂垂老矣的病人,苟延殘喘地躺在病榻上,等著哪天無常來勾走最後一點破碎的神魂。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天天沒有變得更好,倒是滑向了毀滅的深淵。
賀青冥望著煙波浩渺的江面,水天一色,像是一潭渾水,已經分不清你我。
明黛坐在船舷上,清風擾亂了她烏黑的長髮,她道:「我姑姑告訴我,很多年前,中原武林還不是這個樣子,那時候多的是大英雄、大豪傑,人人仗義為先,守望相助,江湖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
「那時候,各門各派還都沒有門楣之見,沒有人會因為你說了一句不順他心意的話,就對你惡語相加、刀劍相向。」
「為了更好地交流武學心得,當時人們一致推舉德高望重的謝長風謝老前輩作為武林盟主,謝老前輩也沒有辜負眾人期望,武林在他的統率下欣欣向榮,一連出了好些位仁俠義士,謝老前輩的獨生愛子也是其中之一。」
「但奇怪的是,謝老前輩仙逝之後,謝家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沒有了蹤影,而謝少俠,也再沒有人知道去了哪裡。」
「一切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但一切已從此天翻地覆。」
明黛道:「然後就是那場震驚整個江湖的大陰謀,從那以後,中原武林名門漸次凋零,江湖陷入一團泥沼,妖魔鬼怪橫行人間,大羅神仙也補天無力。」
「而今的江湖,已經變成了名利場。」
明黛一向明媚活潑的臉上竟也有了一絲沉痛之色:「可是江湖不該是這個樣子!」
「我從小聽著那些俠義故事長大,它怎麼能是這個樣子!」
她的臉尚有幾分未脫的稚氣,可是她的目光如劍一般鋒利:「所有人都不要我走,我卻偏要來!我偏要看看這人間是什麼模樣!一個人若生來不去大千世界看一遍,火海刀山滾一遭,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賀青冥神色似有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