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驚又疑,又一驚一乍起來。
金蛇幫整個亂成一團,一片杯盤狼藉。
公孫相柳讓人把他帶走的時候,他經過賀青冥等人的位子,有氣無力地「嗬嗬」怪笑了起來:「是你……」
柳無咎按住了劍鞘。
他見過瘋子,瘋子發瘋的時候,是毫無道理,也毫無預兆可言的。
賀青冥按住了他的手。
韓百葉又被人拖走了,他指著明黛,指著杜西風,又指著洛十三……
「是你?是你?還是你……?」
沒有人回答他。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誰。
這船上的人已幾乎被他得罪了一個遍,誰都有可能想要殺他。
第二天早上,柳無咎醒來的時候,發現賀青冥已經不在房裡。
賀青冥已被金蛇幫請去了。
他還沒有進到內堂,就感覺金蛇幫已經變了。
昨日還那麼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金蛇幫,今天卻已變得消沉而彷徨。
好像是從一頭怒吼的雄獅,變成了一條狼狽的落水狗。
無論是誰發生了這些天的事情,都會變的。
或許金蛇幫的變化,也並不是從昨天才開始的。
金蛇幫來請賀青冥的時候雖然顯得有些匆忙,禮數卻很周全,來的一共有七個人,六個舵口的舵主,還有一個公孫相柳,每個人都穿的很整潔,很正式。
他們都已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很多人在賀青冥還沒有入江湖的時候,便已是武林中響噹噹的一號人物。
但他們都對賀青冥很恭敬,說話的語氣也很謙恭。
只因他們都知道,江湖上有一種人是非恭敬不可的,賀青冥就是這樣的人。
賀青冥見到了韓十鵬。
他見到韓十鵬的時候,韓十鵬正背著手,望著窗外,仿佛是在望著江上初升的一輪金陽。
韓十鵬道:「你來了。」
賀青冥道:「我來了。」
韓十鵬已是一個老人了。
儘管他看上去還是那麼氣宇軒昂,還是那麼精神抖擻,但他的頭髮已經灰白,臉上也已布滿了歲月留下來的劃痕。
他的眼睛裡還是閃著光,但那光似乎已近薄暮。
英雄末路,美人遲暮,這豈非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他穿的很乾淨,很樸素,這間屋子也和他的人一樣樸素而乾淨。
這本就是韓十鵬的屋子。
屋子裡有一絲沉靜的香氣。
賀青冥道:「老山檀香。」
韓十鵬道:「想不到青冥劍主對香道也很有了解。」
賀青冥笑了笑,卻道:「但韓幫主並不像平常會用香的人。」
「是的。」韓十鵬道,「但這些日子來,我已不得不用。」
「哦?」
韓十鵬道:「我前天死了一個下屬。」
「今天凌晨來報,百葉丟了一條手臂。」
韓十鵬說這話的時候,眼裡已有一絲悲痛。
他道:「他雖實在不能算是個好孩子,可他畢竟是我的兒子。」
賀青冥也似乎能體會到這種感情。他畢竟也是父親,還有兩個孩子。
無論是什麼樣的父親,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韓十鵬看著賀青冥,道:「這件事,你似乎並不感到驚訝。」
賀青冥道:「我已料到會發生這種事。」
韓十鵬目光閃動,沉聲道:「是料到,還是這一切都是你籌劃的?」
他又道:「你可知道,昨天百葉吃出來的那張紙條,其實是一封書信?」
賀青冥道:「哦?」
韓十鵬道:「近年來,江湖上流傳著這麼一句話『午來書,夜半去』——賀盟主,是也不是?」
他看向賀青冥的目光鋒利的好像一把劍。
賀青冥的目光還是沒有變,還是那樣冷漠,好像是一捧冰雪,不過冰雪似乎又已將要融化。
「不錯。」賀青冥道,「我不僅聽說過這句話,而且還知道這句話是出自誰人之口。」
韓十鵬道:「誰?」
賀青冥道:「星闌。」
「星闌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