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咎心頭驀然一震,忽的想起來賀青冥在他小時候給他唱的那支歌。
「白馬白,長亭長,晚流霞,夜留芳。雁堪對,魚成雙,樂遊原上愁,隴歌幾時休?謂我兒郎守四方,謂我蕭郎葬他鄉。」
眾人神色各異,游歸去面上沉痛,岳天冬等人目光閃爍,杜西風則睜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一切。
柳無咎只瞧著賀青冥,不知怎麼,他忽然覺得,賀青冥好像有一絲哀傷。
他們好像已有了一樣的哀傷。
沈耽暗自思忖,忽道:「青冥劍主,可是魔教的事情,與金蛇幫有何關係,又與韓幫主之死有甚關聯呢?」
賀青冥又看了眾人一眼,最後目光卻落到公孫相柳身上,道:「因為魔教雖為中原武林帶來了一場浩劫,卻也讓一些無門無派,卻又心懷志氣的年輕人得到了百年一遇的躍升的機會。」
「金蛇幫正是在這一時期迅速發展擴張起來的幫派之一。」
岳天冬忽的冷哼一聲,道:「江湖上卻也有一種說法,金蛇幫的興起,不只是因為乘著幾十年前那股東風,更因為金蛇幫藉助了魔教的勢力——或者說,金蛇幫只不過是魔教的一個分支罷了!」
秋玲瓏不禁瞪了他一眼,公孫相柳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難道你們八大劍派當年趁虛而入,截殺金不換,就算得光明正大嗎?」
四下頓時竊竊私語,卻聽得人群中爆發出一聲怪笑,只見柴鬍子拎著兩板斧嘲道:「好光明,好堂皇!只是也不知是誰為了當上崆峒派掌門,費盡心思入贅人家秋家,連自己兒子都隨了老婆姓秋!」
這卻戳中了岳天冬一生最難以啟齒的痛處,他正要發作,卻被秋玲瓏按住手臂,一時不得動彈。
秋玲瓏朗聲道:「此乃吾家事,便不勞閣下費心了。」
「瓏兒,你當真……」梁有期滿眼悽然,一臉哀怨地望著秋玲瓏。
秋玲瓏見他欲語還休,不禁勾起舊日情腸,便起了一點憐惜:「有期……」
「夠了!」岳天冬實在忍無可忍,道,「你們是當我死的嗎?姓梁的,別做出一副大情聖的模樣,誰不知道你妻妾成群,都從大重山山頂排到了山腳了!」
梁有期瞥了一眼柳媚兒,涼涼道:「彼此彼此……」
明黛和杜西風簡直嘆為觀止,這邊腥風血雨,都快亂成一鍋粥了,賀青冥臉上卻還是毫無波動,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
但他的下一句話,卻在所有人心中投下一道驚雷:
「我猜韓幫主多年前在大漠裡遇見的那個少女,就是金無媚。」
公孫相柳嘆道:「不錯……」
他道:「而且我進到幫主房裡的時候,幫主其實……並沒有死,他還有一口氣,他最後喚了一個人的名字,這個名字就是『無媚』。」
「什麼!」
夔龍不敢置信,竺可卿看著公孫相柳,道:「副幫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公孫相柳看了看賀青冥,又低下頭嘆息,嘆息之中似乎又有一絲帶了一點苦澀和無奈的笑容。
「我和幫主,早在很多年前便認識了。」
「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他告訴我,他愛上了一個姑娘,叫做無媚。」
「他說他要娶她,他說無媚是他的夢,他願意窮其一生追求她,他願意為她付出一切。」
柳無咎心中忽的一顫!
他的眼裡已有了無限迷惘和惆悵,但他的心已比所有人都更明白和理解這種感情。
賀青冥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公孫相柳笑了一聲,道:「我還記得他那麼狂熱,那麼熱情,好像不是愛上了一個女人,而是愛上了一個神。」
「我不明白,我這輩子沒喜歡過什么女人,但我是十鵬的朋友,我只是想,只要他喜歡,娶什麼樣的女人都沒有關係,作為兄弟,我一定會為他備上一份新婚大禮,再熱熱鬧鬧地叫他喜歡的人一聲『大嫂』。」
「可惜……」
公孫相柳似有慨嘆,又露出一抹仇恨:「可恨那個女人,她分明是個會玩弄人心的魔頭!」
「十鵬一直在等,最終等來的卻只是她嫁給別人的消息——她嫁的人也不是別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李飛白!」
眾人皆是一驚,就連賀青冥也似乎有了一瞬間的愕然。
「可是,可是……」明黛不敢相信,公孫相柳所言已經全然顛覆了她既往的認知。她道:「金無媚和李飛白不是宿敵嗎?」
公孫相柳冷哼道:「情人如何,敵人又如何?世間至親至疏,向來不過夫妻。」
他又道:「李飛白一向被視為武林正道之首,大家都說他是大英雄、大豪傑!可是他簡直是虛偽至極!他為了一己之私,遲遲不肯出戰金無媚,二人在那無相峰三天三夜,更是不知在做什麼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