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辭激烈,顯然是被往事勾起了一腔怒火,他既看重韓十鵬,就不能不厭惡將他的摯友辜負的金無媚,連帶著李飛白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沈耽皺了皺眉,道:「公孫先生,請慎言。」
公孫相柳頓了頓,似是也察覺到自己方才所言不妥,又道:「便是不提他與金無媚之事……李飛白早年認賊作父,還在那次武林大會上偷襲刺了無名劍吳愁一劍,當時那麼多人親眼目睹,那總是真的吧?只不過是吳愁憐他年少被奸人蒙蔽,不與他計較罷了,時過境遷,這樣的人,卻也配稱得上英雄了!」
賀青冥若有所思,道:「那金無媚後來如何了?」
「後來……後來卻不知什麼原因,她與李飛白分開了,再之後,便是無相峰之戰,十鵬當時真是昏了頭,還想去助她一臂之力,但還沒等他趕到無相峰,江湖上便已再不見金無媚二人的蹤影。」
「十鵬痴心不改,又帶人四處尋覓,我擔心他,也隨他一同前去,但金無媚卻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怎麼找也找不到了。」
公孫相柳談及此處,似乎有些愧疚,又有些恨鐵不成鋼,道:「當時嫂夫人,也就是十鵬的結髮妻子已經身懷六甲,我不敢告訴她,她的丈夫終日魂不守舍,卻是為了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但她到底還是知道了,她終於在誕下一子之後離開了金蛇幫,獨自回了嶺南娘家,十鵬悔不當初,幾次登門拜訪,卻都被她拒之門外,心灰意冷之下,只好與她和離。」
公孫相柳嘆道:「十鵬情路坎坷,經此劫難,便似變了一個人了。」
柳無咎忽道:「他自己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又怪得了誰?」
公孫相柳瞧著他,似乎有點不高興,又有一點疑惑,道:「什麼意思?」
賀青冥似乎也瞧著他。
柳無咎幾乎有點臉紅,卻梗著脖子,堅決道:「我若愛一個人,便是他生生世世都不愛我,我也永遠只愛他一個人,並且決不會再找其他人!」
明黛聽了,已不禁露出欣賞之色,若不是場合不對,她已忍不住要拉上柳無咎喝他幾杯。
杜西風看了看明黛,又看了看他,更氣了。
一些人嗤笑道:「小兄弟,你還太年輕了!」
柳無咎臉色更紅了,但這次卻是漲紅的,他已有一點氣惱。
但他沒有看任何人,他只偷偷看著賀青冥。
賀青冥並沒有笑他。
他也沒有露出任何神色。
他瞧著柳無咎,似乎已有了一點不知所措,又似乎有一點心亂。
柳無咎偷偷看他的時候,賀青冥幾乎有些躲閃。
他的心仿佛在這一刻變得更亂了,不僅亂,還變得很熱。
他幾乎已忘了自己要問公孫相柳什麼,幾乎已不知今夕何夕。
他下意識凝神靜氣,卻發現自己的內力運行沒有任何問題。
這一瞬間的心亂,絕不是因為他受了傷,但他也不知道那是為了什麼。
他的心似乎又變得有些空,又落到了一團茫然的霧氣里。
他不知道霧裡已經開出了一支桃花。
他不知道他經過了他,又錯過了他。
柳無咎心裡已有些淡淡的失落。
他早該知道,賀青冥是不會有任何回應的。
但他也並不是非要賀青冥回應不可。
他一生本就是寂寞的,他的心本就是長夜裡一盞從未點亮的孤燈,賀青冥的到來點燃了它,它便從此不會熄滅。
燈到了白天都會滅的,但心燈不會,因為心上的燈,本就是為著心上的人而亮的。
公孫相柳看著他們,忽然覺出了一點古怪。
就像當初,韓十鵬愛上金無媚那麼古怪。
第41章
賀青冥道:「金無媚已經多年沒有蹤影, 你本以為她已經隨著魔教一同消失,但前不久,魔教的人又找上了韓幫主。」
「不錯, 不錯……」公孫相柳道, 「就在這艘船上, 一開始,我發現幫主又變回了一個少年,那麼激動、忐忑又充滿活力, 但再過幾天,我便發現, 他卻變得更老了, 而且好像也就要這樣枯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