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卻道:「我可沒有這樣的本事,我只不過是學了一個人。」
公孫相柳咬著牙道:「……金烏。」
韓十鵬雖已年老,卻並不是那麼好下手的。
但金烏既然可以扮出韓十鵬最愛的人,也就可以裝成他最信賴的人。
若非如此,韓十鵬絕不會沒有半分提防,也就不會死於那一掌。
金烏離開的時候,為了偽裝出打鬥的痕跡,撞倒了香爐。
檀香的灰燼撲散的時候,韓十鵬在意識渙散之中,看到了金無媚的樣子。
公孫相柳忽然悲痛難當,他萬萬想不到,是他害了韓十鵬!
「同一時間裡,兩個不同的方向,絕不可能出現兩個你。」金先生道,「這一點,想必他也已經知道,卻並沒有告訴你。」
公孫相柳心中又是一顫!
金先生忽然皺了皺眉,似乎有一點感慨:「他竟然學會了不忍。」
他又頓了頓,似乎很是惋惜:「像他這樣有意思的人,實在是不多見,可惜,他也總有一天要死的。」
公孫相柳心裡一驚,道:「你要殺他?」
金先生瞧著他笑了一笑,道:「還沒有那麼快。」
公孫相柳驀地明白了:「你要殺的人不是他,也不是百葉。」
「你要殺的人是我。」
金先生卻笑了笑,道:「這句話,你只說對了一半。」
公孫相柳不解其意,卻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副幫主!」
他心下一松,道:「子矛,你們——」
剎那間兵刃刺入血肉,公孫相柳低下頭,震驚地看了看那把長矛,又看了看它的主人。
王子矛這一刺並未留情,若不是公孫相柳行走江湖長年累月養出來的警覺讓他下意識出招抓住了矛身,只怕此刻他已然當場斃命。
韓百葉幾乎已驚呆了,他害怕極了,立刻便嗚咽地哭了起來。
公孫相柳頓了頓,道:「你,是你……」
王子矛定定地瞧著他:「是我。」
公孫相柳一下子明白了。
為什麼王子矛這一夜表現如此奇怪,為什麼他在走廊對柳無咎起了殺心,這一切只有一個原因:王子矛已經背叛了金蛇幫,投靠了魔教。
他臉上的肌肉不住顫動,卻已不知是哪裡更痛:「你為什麼要……」
「背叛?」王子矛搖了搖頭,道,「金蛇幫本就是魔教養出來的,就連幫主也本就是魔教的人,又談何背叛?」
他道:「不是我背叛了金蛇幫,是金蛇幫背叛了魔教。」
「我的哥哥,他曾經為金蛇幫付出了一切,可是什麼也沒有得到,就連他的名號也在金蛇幫內一再受到白眼。」
「他是最早跟隨幫主建立金蛇幫的人,但幫主卻因為和你的私交提拔了你做副幫主。」
「若不是你,我哥哥不會被派去守江口,也就不會在那場爭鬥中死去!」
王子矛盯著公孫相柳,他的眼睛便似一條毒蛇,閃著冰冷又怨恨的光。
他一面說,一面拔出長矛,便要再度朝公孫相柳揮去!
公孫相柳已然疲憊不堪,他已遍體鱗傷,再也無力抵禦王子矛這一記殺招。
但王子矛並沒有能殺了公孫相柳。
倪大度從水波之中游曳而來,擋在了公孫相柳面前。
他終於追了上來,他似已氣喘吁吁,但他也終於要得到安息。
他整個人已幾乎要被劃成兩半,可是他的神色竟有一絲安寧,他看著公孫相柳道:「副幫主,昔年提攜之恩,大度銘記終生……」
若不是公孫相柳,他這輩子只不過是一灘人人唾棄的爛泥。
沒有人不想好好做人,只是有的人從一出生就喪失了做人的機會。
江湖上像他這樣的小人物何其多,一生陷於污淖,像一團膿瘡一樣就這麼腐朽、潰爛下去的人亦是數不勝數。
對於他們來說,偶然伸過來扶了一把的手,便是重於泰山。
公孫相柳抱住他已毫無生氣的身體,失聲泣道:「大度……」
「不,怎麼會……」
王子矛渾身顫抖著,幾乎已握不住長矛,他顫聲道:「我沒想要殺倪大哥的……」
「混蛋——!」
忽然間青光一閃,竹葉青赤著雙目,揮劍刺向王子矛!
生死關頭,王子矛卻似一下子變得呆滯了,他的武功本以輕靈見長,這一刻卻已全然忘記了躲避,只怔怔地看著竹葉青的這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