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傳來:「放開。」
這一聲卻似一道命令,冷得激起來他們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回頭看去,只見一人身如修竹,立在燈下。
這個人看上去很秀氣,也很清瘦,他看上去對他們毫無威脅。
他們不知道這秀氣的年輕人正是賀青冥,他們也沒有看見他腰間那把足以致人死地的劍。
一人嗤笑道:「哪來的小白臉,也想來嘗嘗大爺我的拳頭麼?」
又一人邪笑道:「這小子模樣倒是不錯,不如捉了來孝敬給班頭。」
眾人大笑,一人走近前來,便要去抓賀青冥的肩膀,不料還沒有碰到人家一根汗毛,自己便被震了出去。
他的臉上,頓時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驚愕與疑惑。
賀青冥竟笑了一笑:「怎麼?」
眾人紛紛上前,卻都不能近身,他們摔得鼻青臉腫、腰酸背痛,一個個滿地打滾、哭爹喊娘。
他們終於知道這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是一個厲害人物,於是爬了回去,爬到梁有期的腳底。
他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兄弟們只不過請那琴師換一換曲子,那琴師竟對兄弟們破口大罵,還找來一位極為厲害的幫手,那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兄弟們打了一頓!」
他們添油加醋、眾口一詞,梁有期騰地一下站起來,氣道:「竟有人這般辱我大重山派?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一行人來到大廳,此時大廳空蕩蕩的,只有賀青冥一人坐在已塌了半邊的小案旁喝茶。
梁有期幾步衝上前去,喝道:「就是你無故打傷了我派門人——」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便在喉頭凝滯了。
賀青冥轉過頭,正對上樑有期,他掃了眾人一眼,淡淡道:「他們的確是我打傷的,不過,我打傷他們,只不過因為他們打傷了其他人。」
梁有期不敢置信,幾乎驚叫起來:「青冥劍主!」
一群人驚疑不定,更有人霎時癱倒在地,軟成一灘泥水。
他們萬萬想不到,自己竟得罪了賀青冥!
賀青冥道:「梁公子,好久不見。」
梁有期心下一喜,他坐了下來,道:「青冥劍主……怎麼也有雅興到此?」
賀青冥從頭到尾,都不像是一個會來尋歡作樂的人。
賀青冥道:「今晚月色不錯,我便也來聽一聽曲。」
梁有期笑道:「飛花館是城裡數一數二的樂館,館主雲纖纖的歌喉更是江南一絕,我與她也算是有些交情,青冥劍主若喜歡,日後再來,只管說是我的朋友便是。」
賀青冥道:「那便多謝了。」
梁有期又道:「青冥劍主若不嫌棄,不如來聽水山莊坐一坐,讓我們大重山派聊表地主之誼。」
賀青冥卻有些心不在焉,梁有期沒有發覺,又自顧自道:「濟海樓救命之恩,我一直銘記在心,只望能何時報答一二……」
窗外月影浮動,賀青冥驀地起身,梁有期怔了一怔:「青冥劍主……意下何如?」
賀青冥卻沒有看他,只道:「今夜賀某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
夜已越發深了,而月色更明。
一片悄然,賀青冥飛上屋頭,追在那神秘人身後。
他們踏過春水,掠過飛星渡月橋,在白牆黛瓦、粉樹紅櫻之間魚貫穿梭。
賀青冥一氣追出十里,那神秘人似乎終於後繼乏力,不得不停了下來。
那人道:「你是故意引我出來的?」
賀青冥道:「你今日出手,我卻不能分辨你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洛蘅。」
那人道:「但你現在已知道了。」
他道:「你故意跟大重山派起了衝突,就是要試一試我。」
賀青冥道:「不錯。」
那人頓了頓,望向一輪明月,道:「哎呀,今天月色不錯,不過……」他終於轉過身,看著賀青冥,笑道,「不及長安的月色美。」
他道:「飛卿,好久不見。」
賀青冥道:「我上一次見你,還是十五年前。」
他頓了頓,道:「原來你長這個樣子。」
他們雖是第二次見面,但賀青冥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