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咎又是氣,借著賀青冥酒醉,又有一點大膽,道:「我不要她們,也不要任何人,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賀青冥失笑道:「胡鬧……」
柳無咎看著他道:「我沒有胡鬧。」
賀青冥道:「……我知道,可是夫妻尚且不能一直在一起,又何況你我?」
柳無咎心道:「那又怎麼樣,我和你也一樣可以做夫妻。」
他道:「你又怎麼想?」
賀青冥道:「……君心似我心,那當然是很好的。」
柳無咎心下猛然一顫!
他顫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啊?」賀青冥已有點迷糊,道「我說了什麼?」
柳無咎的一顆心本已提到了嗓子眼,這下卻又全都泄了氣。
賀青冥並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何況就算賀青冥說了這句話,也並不意味著什麼。
君心流轉自如,也並不意味著有了相思。
那只不過是一句詩而已,賀青冥這個人,又豈是一句詩可以琢磨得透的?
賀青冥已徹底醉了。
柳無咎為他解下外衣,便要解下他的劍,卻不知道皮扣在哪裡。
江湖上沒有人知道青冥劍怎麼解,更沒有人敢這樣觸碰。
再往裡,柳無咎也已不敢觸碰,儘管他的不敢,和其他人的不敢並不是同一種。
賀青冥忽然覺得他這個徒弟好像有一點笨。
七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覺得柳無咎有一點笨。
他道:「就在後腰,你——」
他不再說話了。
柳無咎被他催促,終於哆嗦著繞到後邊,解下了青冥劍。
青冥劍落地,咣當一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柳無咎不由握住了賀青冥的腰,這一下,便似已把他抱在了懷裡。
賀青冥靠著他,道:「無咎,你怎麼在抖?」
他竟還伸出手,貼了貼柳無咎的額頭,更奇怪了:「不熱啊。」
柳無咎有一點氣惱地拿下了他的手,道:「我沒病。」
柳無咎本來緊張極了,這一下卻已全然忘記了緊張,只有一點生氣。
他氣賀青冥簡直是個木頭!
不,木頭也不會像他這麼不解風情!
他忽而又有一點疑惑,賀青冥這麼不解風情的人,是怎麼有的賀星闌?
他不僅疑惑,又還有一點惆悵。
這些日子下來,他已明白,賀青冥和他表姐並不是兩情相悅,賀青冥的表姐,喜歡的也只是洛十三。
那賀青冥呢?
他本以為自己又有了希望,既然不是兩情相悅,那他就還有機會。
一段相思,若是只有一個人,是很難守住一輩子的。
但這一刻,他忽然又充滿了迷茫,迷茫之中,他似乎又已隱隱明白了什麼。
他已隱隱明白,他的對手從來不是任何人。
他已是賀青冥唯一會願意依靠的人,賀青冥這樣的人,若要他願意依靠什麼人,簡直比登天還難。
他的對手從來只是賀青冥。
但他並沒有信心能夠打敗賀青冥,賀青冥也從未被任何人打敗。
若要一個人愛另一個人也許很難,但更難的卻是要一個人懂得愛人。
或許賀青冥從來沒有成為過一個人。
他可以是眾人眼裡的神,也可以是魔,卻不能成為一個人的人。
賀青冥卻已靠著他,漸漸睡著了。
柳無咎抱著他,便要讓他躺下,卻忽然聽見了賀青冥的一點夢囈。
他喃喃道:「十年太短了……」
「……我想要二十年,四十年,我想要……」
「可是……」賀青冥頓了頓,道,「……我騙了你。」
柳無咎不知是什麼滋味,他甚至不知道賀青冥是不是在跟他說話。
他只是輕輕道:「我也騙了你。」
他俯下身,親了親賀青冥的額頭,道:
「我愛你。」
他看著已然入睡的賀青冥,卻已久久不能成眠。
月上中天,屋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