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賀青冥再生氣,也不會拿柳無咎怎麼樣,因為柳無咎畢竟是賀青冥的弟子。
但他就不一樣了,誰知道賀青冥會不會一不高興就擰掉他的頭。
所以他一面接近,一面卻又不敢過於親近,雖說他從年少起便立志死後要做一個風流鬼,為此還被養父訓了一頓,但就這麼死在賀青冥手上,也未免太冤了啊!
他嘆了口氣,道:「飛卿怎麼越來越可怕了,以前也不這樣啊……」
他索性不再去想,俯身嗅了一嗅桃花,笑道:「不若出去走一走,方才不負一朝春色。」
他漫步於聽水山莊,持一壺酒,對著路旁山石、腳下碧草和頭頂還未升起的一輪日光頷首,與生長的萬物同飲。
他一面走,一面大笑道:「何日無月,何處無我?」
行至中庭,祝雲卿忽而望見一列魚貫而出的侍女,他心道:「奇了,這大清早的,難道山莊來了什麼貴客?」
他幾步掠上假山,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卻把他嚇了一大跳,差點腳底打滑摔下來。
「小鯨魚?!」
「她怎麼來得這麼快!」
他趴在假山上,便要等蘇京一行人離開再偷偷溜走,卻見梁有朋已迎了出來,幾人行色匆匆、面色凝重地趕往大堂,似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祝雲卿猶豫了一瞬,咬了咬牙,還是悄悄跟了過去。
蘇京與梁有朋一拱手,各自落座,梁有朋命人看茶,蘇京卻道:「不必了,蘇某連夜趕來,只不過是要問梁掌門一件事。」
「哦?什麼事?」
蘇京道:「昨日莫辭上岸採買,不意江霧湧起,一船人迷失於水澤之間,機緣巧合之下,在城郊發現了一處十分詭異的村落。」
她定了定神,看著梁有朋,道:「那處村落里,竟生活著一群神志不清的瘋子,他們見到生人,便如野獸一般撲來撕咬,其形狀恐怖,十分駭人。」
「我擒下一人,竟發現那人便是失蹤已久的巨鯨幫堂主,姚飛鯤!」
她道:「梁掌門,附近一帶原是你的轄區,我不便插手,但這件事,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梁有朋卻嘆了口氣,道:「不瞞蘇掌門,這件事的確是我管轄不力,但我也著實是無能為力了。」
「哦?」蘇京眉宇更凝重幾分,大重山實力不弱,何況這是在梁有朋的轄區,若是他都沒有辦法,那情況一定十分棘手。
梁有朋道:「想必蘇掌門也聽過,月前濟海樓一事,當時有一個疑似魔教的人,在他的笛聲下,許多武林同道七竅流血,狀若瘋癲,是青冥劍主等人出手,這才協力救下了其他人。」
蘇京點點頭,道:「不錯。」
「但那一天船上,還有一些人,卻沒能跟上青冥劍主等人,他們不是當場暴斃,便是走火入魔,互相殘殺,活下來的人,也已喪失了神智。」
蘇京訝然:「你是說——」
「他們不知怎麼來到了揚州,引得郊外人心惶惶,我不得已,才讓人把他們都關進了那座已近乎孤島的村落里。」
梁有朋道:「我也知道這件事做的不甚妥當,可是他們絕不能被放出來!蘇掌門,十二年前的江湖慘狀,絕不能重演!」
蘇京心下一沉,梁有朋的話已隱隱驗證了她之前的猜想。下一刻,便似一錘重音落下,一石激起千層浪:
「因為他們得的,是五蘊熾!」
五蘊熾!
房頂偷聽的祝雲卿神色為之一變,胸中怒火與憤恨止不住噴薄而出!
屋內的蘇京也已陡然色變!
她驚疑不定,道:「竟,竟真的是……?」
「不錯。」梁有朋道,「五蘊熾為魔教至毒心法,那些人被魔音入耳,以致氣息逆轉,經脈錯亂,最終走火入魔,變成廢人、瘋子。中了五蘊熾的人,功力稍弱者,往往會七竅流血、臟腑爆裂而死,其餘人則互相殘殺,變作徹頭徹尾的魔頭,演生出一幕幕人間慘劇。」
他道:「據聞五蘊熾為天下第一魔功,極難運用,且極易反噬,所以即便是魔教中人,也很少有人習得。百年以來,有載能夠運用的,也只有金不換一人,就連他的女兒,通曉百家門派武學的金無媚,也未曾習得此功法,不過就算是金不換,昔年落霞谷一戰,他亦是因此與八大劍派的先祖們同歸於盡了。」
蘇京忽道:「我卻聽說,十二年前的長安,也曾出現過五蘊熾的痕跡?」
「不錯,只不過當年長安亂局,一夕之間,連同陶氏等諸多名門望族在內,整整三條坊市被大火燒得乾乾淨淨,從此化為廢墟,因此要再找到蛛絲馬跡,追蹤兇手,已是天方夜譚了。」
蘇京道:「既然五蘊熾屬於魔教,那十二年前那件事,是不是也是魔教中人所為?」
「這卻不清楚了,當時江湖因為普渡和尚一事自顧不暇,許多人被其言論煽動,做出來太多無法挽回的事情,至於長安世族這邊,已沒什麼人能夠抽身顧及了。」
蘇京已有了幾分黯然,道:「我還記得當年普渡和尚事件的開端,就是溫侯之死。」
「是啊,當時門派之間隔閡日久,溫侯本是為了化解紛爭,不料七星、連環等派在和談的時候竟忽然大打出手,殺的個你死我活,溫侯勸阻不成,最終畫地成佛,力竭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