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會愛人,而且還會這樣一直愛人。
在溫靈去世之前,他甚至不曾恨過、怨過任何人。
柳無咎也曾經是孤兒,但他與溫陽不同,人世的溫暖與關懷,在賀青冥到來之前,他並沒有能夠體會到。
在賀青冥到來之前,他已經在人世流浪了十二個年頭了,也早已不再是小孩子。
所以他到底不像溫陽,可是他也並不希望溫陽像他。
這一點賀青冥也是一樣,他們都是一樣。
他們都選擇了不告訴溫陽這個猜測。
第79章
溫陽一會與蘇京打趣, 一會不要臉地湊到賀青冥和柳無咎旁邊,一會又跑在他們所有人前頭,還差點因為腳滑摔了一跤。
他已近中年, 卻還像少年一樣, 擁有無限的熱情與快活。在這樣一個已經步入老年的江湖裡, 他這樣的人,簡直就是一朵奇葩。
溫陽捂著扭到的腰杆,齜牙咧嘴了一會, 道:「這邊怎麼這麼滑啊!」
賀青冥拿著火摺子,四下晃了一圈, 道:「牆角、磚縫都有青苔, 還有這些壁畫,四角也都有些濕了, 有的已看不清畫的什麼。」
他道:「藏王村本就臨近水源, 許是附近有暗河, 密道年久失修,天長地久, 水鑿石穿, 便順著岩石縫隙漏到這裡。」
蘇京道:「誒,這是什麼……看不清啊?」
他們四人的火摺子,溫陽和蘇京是早就掉泥潭裡徹底啞火了,賀青冥和柳無咎則是習慣了共用一支, 於是此時此刻,四個大活人便只能就著顫顫巍巍的一隻火苗乾瞪眼。
幾人湊近一瞧,卻見這一面牆上,只有一幅壁畫,畫中由多個故事組成, 自右往左、自上往下,分別是:月光王施頭、無諍念、阿難七夢和八王爭分舍利。
「這裡是……一個人?看著倒是慈眉善目的,還有一個人雙手托盤,盤內是……人頭?」
賀青冥道:「坐著的那人,乃是天竺的一位古國王,人稱月光王。經書有載,月光王仁慈遠播,生民愛戴,另一國王嫉妒他,便募了一個名叫勞度叉的人去殺月光王,月光王以頭布施,功德圓滿,而勞度叉則因為再也沒有人像月光王一樣布施與他,最後餓死。」
「那這一幅呢?」
「這一幅……卻是無諍念王諸子化作百獸面的時候……」
賀青冥望著那群人身獸面的王子,心下忽而一顫!
那些被他壓制,早該死在過去的回憶,猛然一股腦涌了上來!
他登時頭重腳輕,踉蹌了半步,被柳無咎發覺異樣,一把攬住了。
柳無咎卻沒有看他,而是看著一幅壁畫裡的石橋出神。
「無咎,無咎!」
賀青冥連聲呼喚,他卻毫無反應,只仿佛聽見一句話:「我願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
賀青冥再看,只見溫陽、蘇京二人也正對著摩登迦女和散花天女的壁畫出神。
他心道不妙,此地定是設有迷障,打著這些故事的幌子迷人心志,壞人定力。
他的雙眼已似迷了一層厚厚的白霧,幾乎已看不清人,也辨不清方向——卻也讓他看不見這些畫!
賀青冥勉強存下一絲神智,忽覺鼻端一抹異香,幽幽地往他肺腑里鑽去。
「畫上有毒!」
賀青冥強自按捺翻滾不定的心神,制服那一頭在他經脈里掀得天翻地覆的野獸,他氣血不住涌動,肝腸幾乎要裂開來!
賀青冥勉強喝道:「不要聞!有毒香在控制你們!」
他一指點出,閃電般閉了柳無咎的迎香、印堂和上星穴,柳無咎乍然醒轉,卻見賀青冥面如金紙,唇似塗丹,整個人幾乎軟倒!
賀青冥咽下一口氣血,道:「快……封住他們的穴道,不要讓他們聞,聞到……」
柳無咎咬了咬牙,照他的話做了,溫陽、蘇京二人也俱如被敲了一記黃鐘大呂,陡然醒悟過來。
蘇京啐道:「這七星幫的人也太缺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