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京在看到這把劍的時候,便已驟然驚呼:「這是——秋山!」
秋山劍!
怎麼會是秋山劍?
昔年大重山派祖師霍秋山的佩劍,怎麼會出現在七星幫的據點?
溫陽疑惑不已,道:「小鯨魚,你確定這是秋山劍?」
「我決不會認錯!」
她道:「我這輩子,只見過一次秋山劍,但只這一次,便足以銘記終生!」
溫陽訕訕道:「倒也……不至於吧?」
賀青冥道:「你不該懷疑一把名劍對於一名劍客的吸引力。」
溫陽看了看他和柳無咎,又看了看仍在激動不已的蘇京,心下嘆氣:「行吧,誰叫一行四人,只我一人不再用劍。」
「我不會認錯。」蘇京道,「秋山劍為重劍,劍身較尋常寶劍更沉、更長,劍刃如泛青光,一見之下,便是殺氣逼人。這樣奇特的一把劍,我不可能認錯。」
她忽然靈光一閃,連連道:「難怪,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霍掌門晚年不佩秋山劍,我本以為是他沉疴病榻,無力佩劍,可是後來梁掌門繼任,也依然不見秋山……」
賀青冥沉聲道:「只因秋山劍十二年前便已丟失於此,只因十二年前,霍東閣他們來到了這處據點,又與七星幫發生了衝突。」
柳無咎道:「這麼說,大重山與七星幫之間,並不是那麼簡單。」
可是十二年前,他們不是在大重山總堂舊址會盟嗎,怎麼會來到這裡?
既然大重山和七星幫的人來了這裡,那麼溫靈呢,溫靈那天又在哪裡?
一點疑雲籠罩眾人心頭,幾乎投下一片不祥的陰影。
流水潺潺,似送來一片花瓣。
流水總是與落花相伴。
可是這裡荒蕪不生花草,又怎麼會有落花,何況還是不入塵泥的空谷蘭花?
溫陽溯流而上,拾起來那一片花。
他的神情一下子變了,他那原本從容、逍遙的神色已變得有幾分慌張。
那片花瓣觸手生溫,卻不是什麼春日落英,而是崑崙腳下最晶瑩純粹的美玉,是當年武林四公子之一的溫夜舒在一對兒女出世前,獨上天階,向崑崙神女祈福之後求來的一塊玉璧,後請長安玉成軒高手匠人花了兩個月的時間精心雕琢而成了一對玉佩。
這一對玉佩,卻是一半梅花,一半蘭花,一體雙生,合二可為一。
當年溫夜舒和秋靈意誕下一對孿生兄妹,這對玉佩,也便分給了他們,只不過小的時候,是哥哥戴著梅花佩,妹妹戴著蘭花佩,後來溫夜舒和秋靈意和離分居,便將兄妹二人玉佩交換,以示不忘血親,兩相思念之意。
「不……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
溫陽突然連連顫聲,又顫抖著大叫了一聲。
蘇京道:「什麼不可能?」
溫陽沒有回答她,他整個人已似被人原地釘死,他的目光已似凝固成兩滴殷紅的血,一直死死地盯著那片碎掉的玉佩。
他看著它,好似已經風乾石化,已經變作一個活死人。
賀青冥心下一沉,他道:「溫陽,到底怎麼回事?」
溫陽僵硬地轉過脖子,賀青冥對上他的眼睛,心中一驚。
溫陽那原本明亮而快活的眼睛竟在頃刻間坍塌成一堆灰燼,他的兩隻眸子好似已縮成皺巴巴的一團。
他在看見賀青冥的時候,整張臉、整個人也似瞬間縮成驚慌失措又可憐巴巴的一團。
他好像一下子從風流放縱的侯爺,變作數十年前那個街頭流浪的孤兒。
「這是,這是我阿爹……」
他紅著眼,驀然哽咽了一下,道:「這是阿爹的玉佩,可是,這不可能,飛,飛卿,對不對……?」
賀青冥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一直沉到海底。
他想說什麼,想附和他,卻無論也說不出來。
溫陽卻似魔怔了一般,喃喃道:「那天我要出門找你,卻被阿爹逮了回來,給我關到屋子裡,然後有一天,我記得那一天……那一天,阿爹對我說,他要下江南,去揚州,去揚州辦事,讓我好好待在侯府,好好讀書、習武,不要總是胡鬧,總是惹是生非,將來若喜歡什麼人,也要好好待他,不要總是三心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