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陽摸了摸鼻子,訕訕道:「……這我還真沒想到。」
他動了動,不由「嘶」了一聲,道:「飛卿你,你這下手夠狠的……我現在整條腿還是麻的。」
賀青冥道:「能留你一條命就不錯了。」
溫陽笑了一聲,又道:「你就不能扶我一把?」
「想得美。」柳無咎冷冰冰地走來,又冷冰冰地和蘇京一人一邊,把他架了起來。
幾人一抬頭,卻見頭頂裂開一線天,一束霞光落在蓮台中央,好像是在撫摸著那人。
那人外罩一道已有些破損腐化的披風,已經看不清模樣,他端坐於蓮台之上,雖則亡故,卻恍如重生,又似坐化成佛,一眼望去,心中竟生出一股靜穆祥和,似乎仍能瞧見他臨終時安詳的模樣。
溫陽在看見他的一瞬間,便已紅了眼眶,卻又顧視左右,扯著嘴角笑了笑:「當年江湖人說,斯人見之,如沐春風,你們看,這是……這是我阿爹的身形……」
他瘸著一條腿,不由往前走了兩步,蘇京心中不忍,道:「阿陽,溫侯他……他可能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
溫陽怔了一怔,似乎沒有想到,只喃喃道:「怎麼會呢……阿爹他,他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美男子……」
賀青冥溫聲道:「去見見他吧。」
他道:「十二年前,你就該見他的。」
溫陽緩緩點了點頭,又拖著身子走了幾步,顫抖著揭開了一角披風。
「……阿陽?」
蘇京見他一直沒有動靜,便生出幾分擔心,不由喚了一聲。
幾人近前,卻見溫陽沒有作聲,只靜靜流淚,過了一會,才道:「阿爹……我回家了。」
柳無咎道:「……你們看。」
這下子,就連賀青冥也不由愣了一愣。
十二年了。
十二年過去,溫靈坐在那裡,面容卻一如往昔。
他的肉身幾無損毀,若非他已經沒有了呼吸和脈搏,幾乎要讓人以為他還活著。
他微睜著眼,神態好像一汪微微波動的春水,他仍舊面如桃李,色若秋月,古今一切造物、世間千般勝景到了他的面前,也要自嘆弗如,望塵莫及。
「怎麼……」
蘇京詫異不已:「怎麼會……?」
賀青冥上前探看,這一看,卻叫他發現了幾處古怪。
溫靈故去那一年尚不知天命,卻也已過不惑之年,但他的容貌,卻似不足而立,偏偏相貌如此年輕,鬚髮卻又皆白,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他又湊近些許,卻見溫靈心口附近有一血洞,血色已然凝固,幾近變作黑色。
「溫侯這是……中箭了?」
溫陽聞聲,驀地上前一步,又顫抖著撥開已有些腐爛的衣襟,只見溫靈前胸確有一處箭傷,但並未發現箭鏃,也不是貫穿傷。
蘇京道:「奇怪了……而且看這傷口形狀,與此處暗箭箭鏃並不吻合。」
賀青冥卻已顧不上那處箭傷,他只盯著溫靈,只見一道極細、極暗的赤色血絲從溫靈腕口詭異地爬到胸前,在心口處結成一小片蛛網,而後又似火焰一樣,躍動於他的肩頸之間。
「這是什麼?」
蘇京等人也已發現了這一處異樣,她道:「難道傷了溫侯的這支箭有毒?」
「不可能……」溫陽哽咽道,「阿爹乃相思門之後,自幼與天下醫毒打交道,後來又服了藥仙寒櫻白的仙草,已是百毒不侵,他不可能中毒。」
蘇京心下暗忖:「難怪……難怪溫侯死後仍然面目如生,屍身不朽。」
可是那奇怪的紅絲又是怎麼回事?
「他的確不是死於中毒。」
賀青冥頓了頓,道:「……他中的是五蘊熾。」
「什麼!」
蘇京等人大驚!
五蘊熾!這裡竟然有五蘊熾!
百年以來,凡五蘊熾所到之處,無不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百年來,已有太多的人因為它而瘋魔喪命。
「所以……所以溫侯是因五蘊熾而死的?」